陆清菀没由来的心慌。
尤其眼下，厉老爷子锐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着，似乎下一秒就能将她跟墨璟川那层隐秘的关系看穿。
“您是说门外那个丫头？”墨璟川往门口扫了一眼，目光落在陆清菀身上。
四目相对，陆清菀心跳滞停两秒。
老爷子半意外不意外的语气：“你不记得她？”
墨璟川却蹙起眉心问：“叫什么来着？”
老爷子淡淡道：“陆清菀，你二哥的女儿。”
“原来是小侄女。”墨璟川姿态松弛地往后靠，手骨支着额头：“怎么平时没在老宅见到过，乍看挺眼生。”
这话撇清了关系，陆清菀听着该高兴，可心头却有些发闷。
老爷子突然怪笑了声：“眼生也不妨碍你替那丫头出气。”
陆清菀心口一紧。
只见墨璟川偏过头：“您这话绕来绕去，无非是想替这小子找个由头，至于他方才扔球是不是冲着我来的，我还能不清楚？”
这句话老爷子每个字都能听懂，但愣是没寻思明白：“南新刚才是要砸的是你？”
墨璟川看厉南新一眼，语气冷幽幽的：“您自己问他。”
然而不等厉老爷子开口，厉南新已经先哭起来了，抽抽噎擦着眼泪说：“呜呜呜，三叔我知道错了……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以后再也不乱跑了……呜呜呜……”
老爷子这下明白了怎么回事，脸色凝重起来：“上次你在后院处理那事，被南新撞见了？”
墨璟川挑眉。
此时老爷子眼底划过一抹晦气，挥手叫来管家：“把这小崽子带下去。”
管家赶忙进来牵起厉南新出去。
路过陆清菀身旁时，厉南新忽然回头狠狠瞪了陆清菀一眼，然后做了一个鬼脸。
陆清菀对弟弟的态度早就习以为常，脸上没任何表情。
等南新被带走后，屋里的老爷子这才发话：“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吧。”
陆清菀收回视线定了定心神，进来后恭恭敬敬喊道：“爷爷，三叔。”
厉老爷子点头嗯了声。
墨璟川却没应，眼帘都未掀一下。
老爷子拿起茶盏，语气随意地问道：“你跟你母亲进厉家多少年了？”
陆清菀神色不卑不亢：“十六年。”
老爷子脸色不辨喜怒：“厉家可曾亏待过你？”
陆清菀立即摇头：“没有，厉家待我不薄，我很感激厉家对我的栽培。”
“厉家既栽培了你，那你又是如何报答厉家的？”厉老爷子的语气比刚才凌厉了几分。
陆清菀手心涔涔冒汗，老爷子将话问到这个份上，究竟是在责怪什么，陆清菀心里再明白不过。
她轻吸气，尽量用平缓的语速解释：“我导师建议，以我的能力去江市医院最合适，所以我向江市医院投递了简历。”
“我记得你生父籍贯就在江市？”老爷子放下茶盏，拿起桌上的一份简历。
陆清菀点头：“是。”
厉老爷子目光扫过简历上的每一栏：“厉家培养你，不容易。”
这句话不轻不重，但压迫意味十足，陆清菀心跳几乎快要呼出嗓子眼。
墨璟川就在一旁。
她不奢求也不敢期望他能帮她说两句，可心底里还存了那么一丝不可能的念头。
可他一脸事不关己的态度，甚至连看都没看她一眼，这让陆清菀心跌入谷底。
哗啦一声——
老爷子将简历朝陆清菀扔过去：“吃里扒外的东西。”
薄薄的纸张打在陆清菀脸上，然后飘落在地。
陆清菀定定站着，脸色却比纸张还苍白。
墨璟川垂眸瞥了一眼掉落在地上的简历后，忽然开腔：“捡起来。”
站在后方的陈明修上前，墨璟川抬手：“让她自己捡。”
厉老爷子未置一词，蔑眼觑着。
陆清菀垂在身侧的手指蜷缩起，待陈明修退开，她这才忍着屈辱，弯腰将简历捡起来。
这是她投给江市医院的简历，还没等到江市那边的回复，转眼简历已到了厉老爷子手里。
她其实早就料到这个结果，无非是自己那所谓的不甘心还想再争取一回。
她不想，再做厉家的提线木偶。
“我瞧瞧。”墨璟川伸手。
陆清菀看向男人，好半晌才将简历递到他手上。
映入眼前是右上角那一蓝底寸照，少女乌发明眸，光彩夺目，任何人看了几乎都移不开眼。
“看不出来，小侄女还是个大学霸。”墨璟川目光从寸照上移开，语气似嘲非嘲。
陆清菀面无表情：“让三叔见笑了。”
墨璟川抬眸看她：“方才你说，是你导师建议你去江市医院？”
“是。”陆清菀点头。
墨璟川：“那你知不知道，你这位导师得罪了厉家。”
听到这话，陆清菀神色变得慌乱，她立马改口：“是我自己的决定，跟我导师没有关系。”
墨璟川眼眸一冷：“这么说，你承认自己吃里扒外？”
这句话无疑是把陆清菀架在火上炙烤。
短短几秒，就让她所有的骨气在这一刻变得一文不值。
在此之前她甚至还天真地以为能晓之以理，果然是她太天真，还差点连累她的导师。
认清现实后，陆清菀用力闭了闭眼回道：“是我做事欠考虑，拎不清大小，今后行事一定三思而后行，还请爷爷，和三叔放心。”
“根不稳，立不定，如何让我放心？”厉老爷子脸色不见一丝好转：“依我看，早点把你的终身大事定下来，安身在白市，我才能放心。”
陆清菀心里突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就算她认错，老爷子好像也不轻易消气。
“闻舟，你觉得如何？”老爷子偏头问道。
墨璟川似乎没细听：“什么？”
老爷子：“把陆清菀的终身大事定下来，省得她一门心思想往外跑。”
墨璟川抻了抻腿，对此并不上心：“您决定就好。”
老爷子思想一贯刻板：“女人出嫁从夫，只有早结婚才能早定心。”
墨璟川笑意不达眼底：“难不成您已经有看好的人选？”
老爷子也笑了笑：“目前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我打算让……”
“爷爷！”
陆清菀突如其来的打断，让老爷子面色不快，但也成功阻止了老爷子继续往下说的话。
她没想到她的婚姻大事在他们的交谈里像菜市场的买卖一样简单，他们是摊主，想把给贱卖给谁就给谁，不由她自己做主。
可陆清菀不想认命。
她迎上老爷子的怒目，一字一句说道：“我有喜欢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