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
　　小家伙上次这么叫她，还是刚学会说话的时候。
　　安舒恬有一瞬茫然。
　　陈诺胖乎乎的小手又搂住她的脖子，小大人似的拍着她的背脊。
　　“没关系，妈妈不怕。爸爸是超人，爸爸会保护诺诺和妈妈。”
　　小家伙奶呼呼的声音奇迹般驱散了安舒恬心头的乌云。
　　她搂紧小家伙，格外认真的点头。
　　段知瑾大脑却因为她的附和，一片空白。
　　“你，结婚有孩子了？”
　　他喉咙发紧，上扬的尾音里满是不敢置信和绝望。
　　安舒恬不解段知瑾的反应。
　　抱着陈诺退到陈漾身边，她没有否认：“我也到年龄了，很奇怪吗？”
　　如果不是他当年的背叛，她应该在很多年前就已经结婚生子。
　　如果不是他在那个雪夜的折腾，如果那个孩子能平安降生，他现在已经比陈诺还大。
　　所以，她现在即便结婚生孩子，又有什么问题？
　　他不要她，还不允许她放弃他开启新生活吗？
　　安舒恬一言不发，可眼神冰冷已经胜过千万句。
　　段知瑾心脏紧缩，痛的厉害。
　　无数话语堆积在嘴边，他干巴巴看着面前亲密的一家三口，指尖用力到泛了白。
　　良久，才怅然若失的垂头，苦涩发笑。
　　“我能跟你聊聊吗？”
　　“不了吧。”
　　安舒恬没有半分犹豫。
　　“我们之间该聊的，五年前应该就已经说完了。”
　　“不是，我那时候……”
　　“就先这样，诺诺还有点低烧，我先带他回房，你们继续。”
　　安舒恬还是那个安舒恬。
　　说话仍旧温柔，字句里都是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
　　可那双眼睛里，却再没有段知瑾的地位。
　　安舒恬离开的时候，已经从容了很多。
　　她小心藏匿者心里那抹不该存在的情绪。
　　回到房间，还没放下陈诺，小家伙就委屈巴巴低头给她道歉。
　　“安舒恬舒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叫你妈妈，还骗了人。”
　　安舒恬没有抓着他追责，摸过他额头，确认过他发烧没有变严重，才点了点他鼻子。
　　“那你能告诉我，你刚刚为什么又忽然叫我妈妈了吗？”
　　安舒恬不是陈诺的母亲。
　　切确点说，陈诺是陈漾的侄子。
　　陈漾的姐姐生下陈诺后没多久丈夫就出车祸离世，她受不了打击跳楼殉了情。
　　小团子从出生起就是陈漾在照顾，于是他有了个‘爸爸’，再后来，陈漾把小团子带到安舒恬面前，他又多了个‘妈妈’。
　　自此，安舒恬开始带他，小家伙开口学会的第一个就是‘妈’。
　　只是后来，陈漾就不许他叫了。
　　他说他怕陈诺的‘妈妈’成为束缚住她的枷锁.
　　他不想哪天她生出离开念头的时候，听到陈诺的那句‘妈妈’，又心软留下.
　　安舒恬就是安舒恬，哪怕遍体鳞伤死过一次，她也该有从头再来的勇气，和奔赴幸福的机会。
　　陈诺纠结了半天，如实回答：“因为安舒恬舒你看到那个叔叔的时候，眼睛红红的，如果他知道我们是一家人，他就不敢欺负安舒恬舒，因为有爸爸。”
　　这话，只能算真话的一半。
　　小家伙没说，还因为他做的那个梦。
　　他怕安舒恬舒被那个叔叔带走，如果他们是一家人，那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分开。
　　……
　　晚上九点。
　　段知瑾进门鞋还没换，整个人已经重重摔在地上。
　　剧烈的生理性头痛长虫一样啃食着他的痛觉神经。
　　起初段知瑾还能忍，痛意蔓延到全身后，他只能往墙上撞，来转移疼痛。
　　可是不够。
　　根本不够。
　　他一闭眼就是安舒恬。
　　各种神情叫着他名字的安舒恬。
　　一声一声，叫的他思念如狂，肝肠寸断。
　　无数次，他差点控制不住冲回陈家，恨不得把当年所有的误会说开。
　　可仅剩的理智还是将他摁在原地。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他已经毁了安舒恬一次，他不能，也不该因为一己私欲再毁她第二次。
　　她合该是幸福的。
　　知道她还活着，就够了。
　　可理智经不起痛意的摧残。
　　意识消散前一秒，他强撑着给助理发了条信息——
　　【去查安舒恬和陈漾，我要知道这五年里他们经历的一切。】
　　如果陈漾非良人，他一定不择手段把安舒恬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