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长大之后知道喝太烫的水也不好，但那是她妈当时唯一能提供给她的东西，再说她也没指望自己“健康长寿”。方棋推开储物间的门，几平米的空间只有高处一个很小通气窗，光线着实算不上明朗，但她还是一眼就发现房间深处坐着一个人。
　　他两只长腿稳稳地撑在地面，半坐在摞起来的打印纸箱一角，换气窗方块大的光斜打在他的手上，光路上尘粒翻飞，飞慢了时间的颗粒度。
　　身着白衬衫黑西裤的男人正不紧不慢地叠着玻璃糖纸，袖口的纽扣系得一丝不苟，糖是公司统一采购的，流光的糖纸折射令人炫目的色泽，他看到进来的是方棋，脸上露出了个极淡的笑容。
　　这个房间堆满了茶水间用到的补给用品和办公用品，大桶的矿泉水，成箱的咖啡液浓缩液，饼干和各种膨化零食，他整个人都跟这里极不相配。
　　“还是被发现了。”曹燃淡淡地说，他身上有着同龄人少见的沉与淡，这可能和他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经历有关。
　　“饮水机缺水，我来补一桶。”方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紧张，毕竟刚跟别人背后讨论过这位当事人，薄薄的隔断墙能滤掉多少内容尚未可知，下一秒就见面着实有点尴尬。
　　“我来吧。”他站起身，把手中的糖纸回手放在刚刚坐过的箱子上，找到角落里的桶装水，单手轻松地拎着走了出去，路过方棋的时候甚至没多看她一眼。
　　曹燃走出房间，方棋才如释重负地恢复呼吸，她看向糖纸的方向，才发现巴掌大的糖纸被折成了一只很小的千纸鹤，就像初中时候后大家彼此送来送去的那种，翅膀尖尖，向一个方向倾斜，勉强支撑出双翅打开的样子，落在了房间里唯一有光的地方。
　　她走出储物间，发现曹燃已经把水换好了，桶中心正在向上翻腾巨大的气泡。
　　“要接水？”曹燃回头问。
　　“嗯。”方棋托着空水杯，此时逃跑有点说不通。
　　“那恐怕要加热一下，等会儿吧。”曹燃说完就打算离开，方棋刚要庆幸曹总没有为难自己，就听到已经走到门tຊ口的曹燃停下了脚步，让一动未动的方棋心又迅速悬到高处。
　　“我觉得……你刚刚说的那句话挺有道理。”
　　方棋回头，看到曹燃也在看她，刚刚她说的话并不多，因为她不想落人口舌，但此时又有些不确定曹燃说的是哪句。“你说，能坚持一辈子的伪善也挺好。”曹燃给出了答案，然后消失在了茶水间的门口。
　　经过刚刚的事，回到工位的方棋没有一丝迟疑，将OA中的辞职申请表填满，立刻提交给了部门领导。
　　战投部的领导叫曼迪，三十多岁，雷厉风行的女性，看到申请之后立刻把方棋叫到办公室，问离职的原因是什么，方棋说是个人原因。
　　“你知道吗？这次我们公司薪资调整的幅度是百分之十到十五，战投部的标准定到最高档，因为曹总说过去这段时间战投部奔波在国内外很辛苦，这足矣证明公司是重视我们部门的，而且我们公司有严格的晋升标准，只要肯努力一定会有回报。”
　　“我知道的曼迪姐，我离职不是因为待遇方面，是改变了规划，可能今后不做这行了。”
　　曼迪想了想，没有再挽留，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有坑的地从来不缺萝卜。。方棋说的也是真话，她不打算再同行业里找工作了，她现在只想离那个人、那群人都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