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提着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松般地轻轻呼出。
细细瞧着，谢夕颜这眼神，好似还含着怨怼，像在说他是什么始乱终弃的男人。
的确，在她眼里，是他先离开。
陆观却佯装不知，刻意无视她，稍一点头后，神色如常地收回了视线。
谢夕颜也不曾想到陆观如今此般胆大包天，终于屈尊降贵地出声问道：“你是谁家的奴仆，于宫中私会，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陆观能听出她语气中压抑的怒气，也因这问题停住了步伐。
沈月昭在陆观身后，闻言便将放在陆观身上的目光转向谢夕颜。
她的目光中难得有两份外显的戾气，却也是极难捕捉的，似一把薄刃，寒芒一闪而过。
一时间涌动的硝烟味，只有两个对视的女人察觉。
陆观思索间，就听身后的女人解了围。
“夕颜，你别吓他。”
她声音在春日里都稍显寒凉，却一下将陆观的神思拉回。
他抓住机会，行礼退去：“草民告退。”
……
陆观在二人眼前翩然离去。
谢夕颜盯着他转身而去的背影，眸光晦暗。
刚刚陆观始终逃避与她的交流。
陆观，想躲是吗？那就千万躲好了，别让她抓到。
沈月昭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又状似无意的收回，看向仍盯着他的谢夕颜。
“此人有趣，头脑也甚是聪明，两年前的那场刺杀，就是他搭救了本王。”
谢夕颜方如大梦初醒般，“他？”
沈月昭面容仍冷肃，眸中却多了几分温和之意。
“夕颜，你还记得我同你说过的，幼时在宫中被一个小少年搭救鼓舞。”
有些事情，按理来说不该有太深刻的印象。
可能是那日春光同现在一样好，也可能是那小少年太像那位与母妃交好、但深居简出的娘娘。
当年，沈月昭出生，母妃为了登上高位，谎称她生下的女儿是个皇子。
皇帝大喜，昭告天下，可男女身份如何能换。
此事很快败露，皇帝大怒，无奈已经昭告天下，传出去，岂非惹天下非议。
于是便将错就错，将母妃打入冷宫，让沈月昭女扮男装，真的成为了六皇子。
然而没了庇佑，谁都能踩上一脚。
陆观就是那时候出现的，将世家公子的样子装了个十成十，将人都赶走了。
当时她倒在地上，想这人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几步跑过来，分明逆着光，可周身却像是被镀上了一层光晕。
他把她拉起来，从怀里掏出用布帕包好的小糕点，几番犹豫后，还是递给了她。
小少年心疼糕点得紧，盯着她吃完了，又说：“我过来的时候，听见有宫人唤一丰神俊朗的男子为太子殿下，我远远看了一眼，感觉他是个好人，小哥，你去找他吧，他肯定会收留你的。”
她接受了他的好意，也真鬼迷心窍般去找了太子哥哥。
沈月昭与谢夕颜缓步行至已然荒废的东宫。
宫门紧缩，空荡荒芜，只有梅树依旧，却仍是枝丫空荡。
前太子与徐将军谋逆一事，是皇上心中的不可触及的隐痛。
平反，则是他们心中的执念。
儿时，她和谢夕颜跟在太子哥哥身后学习的事情，仍历历在目。
沈月昭望着这处，轻声道：“也算他给我指了条明路。”
谢夕颜也忽然意识到什么。
“你口中的少年，是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