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牛车是公家的，借用一天要掏两毛钱。
　　原本蒋爱芳不舍得，想着他们几个人中午不休息来回搬几趟就行了。
　　但是简玉华不同意，用牛车一趟就能搬完了，来来回回折腾得多累了啊？下午还要上工呢。
　　最后蒋爱芳实在是拗不过自家闺女，让简玉学去找大队长借了牛车回来。
　　“小远、圆圆，来坐牛车喽！”
　　简玉学坐在牛车的前头，手上拿着个小鞭子，朝站在院门口的顾承远和顾圆圆喊道。
　　村里养的这头牛是一头十岁的母牛，正值壮年，性格温顺，不管是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人摸它，它都不会发脾气。
　　顾承远和顾圆圆围着牛牛打转，甚至还抓起路边的小草喂它，它也给面子的嚼嚼，惹得小远和圆圆兴奋地哈哈大笑。
　　屋子里，蒋爱芳此刻正和简玉华说着话。
　　“你能去随军也好，你和卓文是夫妻，一年却见不了几次，总归是不好。”蒋爱芳道。
　　要说她这女婿啊，是千好万好，方圆十里有谁能说她女儿嫁得不好？
　　但万事都没有十全十美的，女婿因为身份的原因顾不着家，女儿总是要多担着些。
　　现在女儿也去随军了，两夫妻时常能见着面，互相扶持，日子才能越过越好。
　　“家里你不用担心，我和你爹身体好着呢，等你快生了，写封信回来，我去照顾你坐月子。”
　　顾卓文的亲娘早几年就改嫁了，简玉华当初生小远和圆圆那会儿都是蒋爱芳来照顾的。
　　简玉华点头：“我知道的，娘，你和爹要是想我和小远圆圆了，就给我们写信。”
　　去随军以后，见面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简玉华有些舍不得爹娘。
　　蒋爱芳看着眼眶红红的闺女，笑着道：“哎呦，当初结婚都没哭，这会儿就要掉金豆子了？”
　　“镇上离得又不远。”简玉华揉了揉眼睛，嘀嘀咕咕道。
　　几年前结婚，她真的是笑着出门的，婆家离娘家走路只需要半小时，老公一年到头在家里待不了几天，每个月还准时往家里打钱。
　　简玉华做梦都要笑醒，哪里哭得出来？
　　现在要跑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地方随军，一年见不了几次家人，她肯定是会难过的。
　　“行了，别这么一副委屈样子，家就在这里，又不会跑，你们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既然已经决定了的事情，可不能到了那儿又扭捏发脾气，不然还不如不去呢。”
　　蒋爱芳希望女儿过去随军是增进夫妻俩的感情的，要是女儿不懂事乱发脾气，感情非但好不了，说不定还会被她搅和得更差，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肯定不会在他面前发脾气的，我只是在娘你面前说说。”简玉华道。
　　她是有点委屈，但不是因为要去随军，而是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随时会有生命危险的炮灰，儿子女儿老公一家子都是短命鬼，这谁能不委屈？
　　但委屈归委屈，自救还是要积极自救的。
　　所以随军是不得不去。
　　两人又聊了不少，大部分时候都是蒋爱芳在传授自己总结出来的这些年的夫妻相处之道，简玉华一边听着一边时不时点头。
　　“好了，不聊了，你弟弟在外面等着呢。”
　　“今天玉学在你那儿住一晚，明天早上送你们去县城坐火车。”
　　“走吧走吧，我和你爹歇一会儿。”
　　蒋爱芳将简玉华送出了门，转过身自己的眼眶也红红的。
　　屋外的简大山见女儿、外孙、外孙女都上了牛车，这才走进屋，一进门就见自己媳妇眼睛红红，一副难受的模样。
　　“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进沙子了？”
　　蒋爱芳正伤心着呢，这话一听，顿时不乐意了：“你才眼睛进沙子了！”
　　“没进沙子你眼红什么，还不赶紧歇着，下午还得上工呢。”简大山道。
　　蒋爱芳：“一天到晚除了吃就是睡，睡睡睡，怎么睡不死你！”
　　夫妻几十年，简大山将蒋爱芳嚷嚷的声音当做催眠曲，丝毫影响不了他快速入睡。
　　而经过他的这一番打岔，蒋爱芳难受地心情也好了不少，听着旁边的鼾声，很快也陷入了梦乡。
　　……
　　简玉学先把姐姐和侄子侄女送回到镇上，随后开始将简玉华收拾出来用不上的东西搬上牛车。
　　“姐，这被子你们不带过去吗？”简玉学单手拎着一床半旧不新的被子，奇怪道。
　　简玉华也在一旁捡一些轻省的东西放上牛车，闻言，扭头看了简玉学手里的被子一眼。
　　“这床被子原来是小远盖的，盖了有几年，都有些发硬了，我之前还说要拆了重新弹一下，这不时间来不及了吗？”
　　“你们拿回去找人添点新棉花重新弹一遍也行，或者直接当褥子垫着也行。”
　　这个年代被子也算是个大件了，丢是肯定不会丢的，但是简玉华也懒得带过去，军区那边人生地不熟的，她都不知道有没有弹棉花的地方，还不如让顾卓文重新弄一床新被子给小远省事。
　　简玉学点头，将被子放上了牛车。
　　“姐，我先将东西送回去，下午下工之后再过来。”
　　“行。”简玉华拍拍手，“你下工之后直接过来，我做你的晚饭。”
　　“好。”简玉学跳上牛车，高声道：“姐，我走了！”
　　“去吧。”
　　简玉学走后，简玉华将屋子又翻了一遍，见没漏下什么，这才笑着对两个孩子道：“都收拾好了，明天我们拿着包裹直接去坐火车就行了。”
　　顾承远和顾圆圆今天和表哥表姐们玩了一会儿，听到明天就要去随军了，心里也有些不舍。
　　“娘，我们什么时候回来？”
　　“表哥说下次要带我去摘野枇杷。”
　　简玉华也估摸不准他们一家子以后的未来，于是只能含糊道：“等你爹有假了咱们就回来。”
　　回来住几天还是可以的，但是要彻底回来，就要看顾卓文什么时候退伍了。
　　简玉华记得书上说顾卓文在她死后不久就退伍回来了，但是这次她跟着去随军，一切都有可能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