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羡禾慌乱地抬手拭去我的泪。
“补不好那便不补了，时恪你别哭，你哭得我都心疼死了。”
我看着她，眼泪止不住的淌落。
“今日宫里死了一个小宫女，我听说那是琳儿……”
我的话让虞羡禾脸色骤然一变，连忙抱紧我。
“我们宫女本就命贱，但时恪你放心，虽然我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宫女，但只要我还活着，在宫里一日，我就会护你一日。”
我喉咙哽咽，酸涩到心头抽痛不已。
怎么会有人撒谎如此面不改色？还能说出如此信誓旦旦的深情承诺……
虞羡禾搂住我，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时恪，别怕，我在。”
阳光洒进室内，可我却觉得浑身寒冷无比。
我好像从未真正看清过虞羡禾。
她一边视宫人的命如草芥，一边视我这个侍卫为珍宝。
多么讽刺。
若是换了旁人，指不定借着女帝的宠爱就顺着高位往上爬了。
可我想要的，只是宫女羡禾。
而不是九五之尊的女帝虞羡禾。
但现在，我谁都不想要了……
一整天。
虞羡禾都寸步不离的守着我。
我一起身，她就给我整理床褥。
我一出门，她就给我披上大氅。
我一吃饭，她就抢着碗喂给我。
我一躺床上，她就紧紧的抱住我。
在她细致体贴无微不至陪伴之下，我反倒病了，发起了高烧，整个人烧得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时，满脸憔悴的虞羡禾紧紧握着我的手，依旧没有离开我半步。
“时恪，太医说你受了风寒又忧心成疾，才昏了过去。”
“若你有心事，千万不要憋在心底，一定要和我说……你昏迷了整整三天快把我吓死了……”
整整三天？
那她是丢下公务不眠不休照顾了自己三天三夜吗？
看着她惶恐不安的神色，我默默移开了眼，心底的酸涩翻江倒海。
虞羡禾悉心地给我喂药，又拿着蜜饯出来为我止苦。
“时恪，后天腊月十五，是你的生辰，到时候我陪你一起做长寿面庆生好不好？”
腊月十五，刚好是我离开的日子。
看着虞羡禾期待的眼神，我麻木的点了点头。
待我吃了第二轮药，虞羡禾说自己还要去当值，便离开了。
我知道她身为天子，每日都有很多公务要处理，还有很多后宫的男人，等着她雨露均沾。
在这破烂的厢房里守了自己三天，大抵已是她的极限了。
这一夜，虞羡禾没再来宫人属。
也不知是不是虞羡禾的离开，让晋王又得意了起来，差人给我送来一本画册。
翻开的第一眼，我脸上血色便迅速褪去。
春宫图里交叠的两人，皆是晋王和身穿龙袍的虞羡禾。
缠绵悱恻，情深意浓。
但每一副画，都有一个端着水盆的侍卫跪在床边伺候着他们。
那侍卫的五官，和我一模一样！
我以为自己不会痛了，但如死水般的心，再一次被他们的新花样击得溃不成军。
厚厚的一叠画册，我从晌午看到黄昏，看了许久许久。
似乎，比我和虞羡禾的那七年，还要长久……
房间黑了下来，我深吸一口气，点燃了蜡烛。
正要把不堪入目的画册烧毁，一转身却撞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在看什么呢？”
归来的虞羡禾扑进我怀里，在我的唇边落下一吻。
随即，她拿过我手中的画册，翻开了第一页——
烛火摇曳，我倏地将画册合了起来，不让她看。
“这是宫里人送我的生辰礼，提前看不吉利，明日过后你再看吧。”
她丝毫没察觉到我的不对劲，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
“好，那明日为你庆生后再看。”
我扯了扯唇，脸上已有疲惫之色。
一夜安眠。
翌日天晴，骄阳融化了积雪。
虞羡禾早早去了当值了，酉时一刻便匆匆赶了回来。
进门后，她一边脱大氅一边将一盒梅花糕递给我。
“时恪，我带了你最喜欢梅花糕，趁热尝尝。”
每年冬日，梅花糕只有宫中的贵人们有资格品尝。
我没揭穿虞羡禾是如何得到这盒梅花糕，而是默默撂在桌上，静静看着她唇上那一抹玫红色胭脂。
胭脂水粉，宫女是没资格用这些的。
“你这是刚从哪儿偷吃回来？”
我轻声问着，伸手去擦。
看见我指尖的红色，虞羡禾神色霎时一僵。
过了几秒，她才回答：“可能是偷偷吃了几块梅花糕，不小心蹭到了糕点上的红印。”
她小心翼翼打量着我的神色，又无奈地用帕子擦了擦唇角。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我的时恪。”
我眼底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是啊，你什么都瞒不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