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晚上十点半。
方照影收拾好东西，赶回了九里镇派出所。
此时，派出所内除了对外服务区，其他区域几乎灯火通明，尤其是办案区的警务人员全部到齐，电话铃声、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李娜，你去调查下死者小区周围的监控录像，重点排查死者的出入情况以及可疑人员！”
“是，崔副所长！”李娜立刻转身出去，与刚刚从刑侦大队回来的方照影擦肩而过。
崔文忠注意到了方照影，火急火燎地问：“尸体情况怎么样？”
方照影连头都没抬一下，“尸体被死者的家人强行带回了家，暂时还没有查出线索。”
崔文忠叹了口气，似乎早就预料到李家的人会来闹事。
他拍了拍方照影的肩膀，鼓劲道：“没事！刚刚市局知道了这件事情，上面会成立专案组调查，相信不久就会有结果的。”
方照影皱了皱眉，追问：“这个案子我能介入调查吗？”
崔文忠稍显为难，把她拉到一边说：“小影，我知道你对这个案子很上心，你的能力我从不怀疑，但是你现在的职级还碰不到这么大的案子......而且上面要来人，我总不能越级安排你进专案组......理解理解哈！”
“专案组什么时候来？”方照影满眼疲惫。
“说是明天上午就会派专家过来，所以我们现在要连夜整理线索，明天也好有个交代。”
说完，崔文忠看了看方照影湿透的警服，宽慰道：“你今天也辛苦了，先回家换身衣服吧，今晚特例给你批个假。”
方照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被崔文忠打断——
“快回去吧！”
方照影确实已经累到几乎临近崩溃的边缘，只好听从了崔文忠的安排。
回到小区之后，方照影看到了蹲在家门口的方建新。
方建新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雨水混合着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但他似乎浑然不觉。湿透的衣物紧贴着他的身体，勾勒出他孱弱弯曲的背脊，瑟瑟发抖。
他应该是在门口等了很久，地面上的水迹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潭。
“小影，你回来了。”方建新急忙从地上站起来，小腿一阵抽搐，抽筋了。
方照影扶了他一把，问：“你去哪了？为什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方建新手抖得厉害，怯生生地说：“你奶奶闹着说想吃糖饼，我拗不过她，只能出去给她买......回来之后，结果忘了密码锁的密码......”
由于底气不足，他的声音越来越小。
“怎么不喊奶奶开门？”
“她不给开，说我是坏人。”
“那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我打了的......但是你没接。”
方照影忽而意识到自己的手机常年是静音状态，不再多问，她连忙开了家门。
家里的电视机开着，声音至少超过九十五分贝，听着特别响。
方老太太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眼睛却紧盯着门口。
她看到方建新狼狈的样子，眉头一皱，骂骂咧咧地说道：“你哩真是哈来腔，吾都讲否要下雨天出门，非不听！下雨天没在屋里乖乖给吾造孙子，出去干哈？”
方照影和方建新对视一眼，意识到方老太太老年痴呆又犯了。
方建新不敢说话，拿出怀里的糖饼塞到方老太太手里，“妈，吾给哩买回来了，吃吧。”
方老太太这才被哄好，瞟了两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嫌弃道：“两个邋遢儿，快去换衣服！”
“好，妈。吾先接哩回房间。”
“否要！吾还要看电视！”
方老太太再次撒泼闹了起来，无理的吵嚷声甚至超过了电视机里的噪音。
方照影站在这场风暴的中心，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感觉整个世界在她眼前旋转、扭曲。
终于在一阵剧烈的眩晕中，方照影眼前一黑，身体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像一根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倒了下去。
“啊！小影！醒醒！”
......
次日，方照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三点。
还记得崔文忠告诉她，市局的专家会在今天上午过来，显然她已经迟到了。
当她心急如焚地赶到派出所的时候，正好看见一个身穿二杠三花警服的高级警督，被人簇拥着坐进了一辆警车里。
“领导，慢走！”张宁站在警车侧面礼送，看着车门关上之后，他又用力弯腰鞠了一躬。
警车缓缓驶出大门，张宁满脸堆笑着跑步护送，“领导，慢点开啊！有空常来！”
随着警车在方照影面前离开，张宁还不忘追出去，立正目送，二次鞠躬。
崔文忠站在不远处，啧啧道：“好小子，这把稳了。”
方照影快步走到崔文忠面前问：“崔副所长，市局的人来了怎么说？”
“李小婉这桩案子已经全权交给市局去办了，我们插不上手。”
“那好消息呢？”这种情况下，方照影只想听到一些对她有利的消息。
“好消息是我们派出所可以派个人过去协助调查。”说完，崔文忠扫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张宁，转头说：“不过人选已经定了。”
这个好消息似乎比坏消息更加糟糕。
方照影脸色一沉，问：“他们选了张宁？”
“嗯。”崔文忠意味深长地感慨道：“不愧是在山东大省实习过的考公人，明天开始，我要让咱们派出所的所有年轻人逐帧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