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潜这话一出，不止两个小丫鬟呆住。

就连沈翩翩自己都懵了。

“将军是不是找错人了？”

她弱弱地问了一句。

魏潜突然笑了，抬手制止车队继续前行，目光重新落回沈翩翩身上。

“你先下来，有话对你说。”

青穗和青蔻显然还处于石化状态一时回不过神来。

沈翩翩提裙下车，仰头看向马背上的魏潜。

魏潜跳下马背，问她：“走走？”

沈翩翩轻轻嗯了声。

于是魏潜便牵着马，与她并排，把车队撂在身后，缓缓朝另一个方向走。

“将军要同我说什么？”沈翩翩问。

魏潜偏头看着她，漆黑的瞳仁里是她姝丽的身影。

他说：“不是将军，是魏潜。”

男人的嗓音有些低，有些醇，像糅合了漠北的砂砾，轻轻敲在沈翩翩的耳鼓上。

沈翩翩假装震惊地猛抬头，“呀！原来将军不是将军，而是王爷吗？”

惦记了那么多年，魏潜何其了解沈翩翩。

这满脸写着“我不擅长撒谎”的小模样，看得他无奈失笑。

“我就知道三姐那张嘴不把门。”

沈翩翩也没想到自己才第一眼就被看穿了，心虚地低下头去。

“既然你早已知晓我的身份，那我便不用再费口舌解释半天了。”

魏潜停下脚步，转过身双目直直看着她。

“沈翩翩，和我成亲，我不止能护住你父兄平安无恙，还能护你余生无忧。”

他连名带姓地喊她，非但没有刚认识几天的那种陌生感。

反而像是包含了某种积淀已久但又不得不克制的情愫。

这个念头，让沈翩翩的心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随后又很快从脑海中甩出去。

太荒唐了，面前的人可是叱咤沙场的枭雄，名震天下的漠北王，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情愫？

这个词跟他八竿子打不着。

但尽管如此，沈翩翩心里还是很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的机会了。

如果不抓紧，她将来或许会因为力量不够，第二次护不住沈家而抱憾终身。

想到这些，沈翩翩收了面上先前流露出来的表演痕迹。

抬起头，认认真真看着魏潜，口中郑重回应了一个字：“好。”

魏潜从未料到，她会答应得如此爽快，甚至都不问问原因。

本来都已经做好了哄她的准备。

可眼下她出人意料的毫不犹豫，反倒让魏潜愣在了原地。

沈翩翩从袖中掏出一块质地轻盈的丝帕，踮起脚，替他擦了擦俊脸上的灰。

魏潜抬手，很想握住她正在细心给自己擦脸的那只小手。

可又怕太过心急吓坏了她，抬到一半顿住了。

这时，风卷起沈翩翩的发丝，从他指缝间划过。

那柔软的触感，仿佛羽毛在魏潜心尖尖上轻轻撩了一下。

魏潜收回手定了定心绪，眉眼柔和下来。

“你先回江南与家人团聚，大婚的消息我会先放出去，但大婚事宜，我还得传信回盛京与父母商议，届时三媒六聘，一个流程都不会少。”

沈翩翩知道，先放出大婚消息，是魏潜给她的第一层保护伞。

有了“定北王未婚妻”的名头，那些暗中打沈家主意的人，总该收敛些。

她心下感激，“王爷，谢谢。”

魏潜送她回了马车上，又仔细交代了护卫们一番。

目送着沈翩翩的马车彻底消失在视线里，这才不舍地转身上马离开。

——

车厢里，两个小丫鬟眼睛瞪得溜圆，满脸震惊地看着沈翩翩。

“什么？小五将军竟然就是定北王？”

青穗觉得被雷劈的感觉也不过如此了。

“那他之前为何一直不承认，反而找了旁人顶替他来应付姑娘呢？”青蔻不解。

这件事，沈翩翩也不清楚具体原因。

但这些时日的相处，魏潜只是没承认身份。

他没说过伤她的话，更没做过害她的事。

甚至还帮她查到真凶，救出了爹爹和兄长。

光凭这一点，就值得沈翩翩信任他。

“或许是什么军中机密吧。”沈翩翩道：“此事以后休要再提。”

两个丫鬟见状，纷纷对视一眼，憋着笑又转了话题。

“那姑娘就这么答应嫁给他了？您就不怕，他存了别的心思？”

沈翩翩面色坦然，“沈家能被图的是钱财，而我身上，无非是这副皮囊罢了。”

“当初不惜倾家荡产捐银钱百万两，甚至是给他当个无名无分的侍妾，我都做好了准备。”

“只要能护住沈家，护住爹爹和兄长，他图什么，我给他什么就是了。”

“那万一，老爷不同意呢？”青蔻说：“姑娘可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老爷素来疼姑娘跟疼眼珠子似的，他如何放心得下让您嫁到漠北那么远的地方？”

这个问题，早在答应魏潜的时候沈翩翩就考虑过了。

“爹爹那边，我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

她看着二人，仔细叮嘱道：“等回了府上，爹爹和兄长问起，你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们知道，我的初衷是为了护住沈家。”

青蔻青穗跟随沈翩翩多年，知道姑娘的脾性，也知道这句话的严重性。

忙不迭点了头保证，发誓说到时候回了府，会跟姑娘统一口径，绝不让老爷大少爷察觉到分毫。

沈翩翩这才放了心。

回去的路有十二名护卫相送，没出任何意外，十分顺畅。

只是考虑到沈翩翩的身子骨娇弱，速度稍微慢了些。

到姑苏时，已经是两个月后，江南步入六月天。

刚降了场甘露，黛瓦屋檐下细雨敲窗，水蒸云梦。

河上船公披蓑衣，载着乌篷船上的客人来回穿梭。

沈翩翩坐在马车上瞧着这一幕，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小时候。

她和哥哥瞒着爹娘雇了一艘乌篷船要自己划去青州找外祖母，结果划了半天只会原地打转把她急得直哭。

回去后爹娘为了哄她，假意骂了哥哥一顿。

恍神间，身旁丫鬟轻声提醒，“姑娘，到了。”

沈翩翩转头，从车窗口看到了大门上方写着“沈宅”二字的气派牌匾。

刚入城的时候，早有魏宅护卫提前来沈家知会过了。

这会儿大门前，沈同甫和沈时聿父子二人换了一身新衣带着全府下人站在那等着。

亲眼见到父兄平安，沈翩翩心下欢喜。

马车停下，青蔻先下去撑伞，青穗扶着沈翩翩慢慢下来。

沈翩翩每一步都踩得很稳实。

落了地，她提着裙摆，刚要小跑过去。

那头沈时聿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地上滑，小妹你慢些，仔细脚下，别摔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