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说:“晚饭去我家里,都到家门口了,怎么说也得进家里喝口茶吧,晚饭在家里吃,我现在就回去准备,借饭桌和凳子。”
大姨妈一看舅舅眉飞色舞的样子,立刻问王晓晓的母亲:“四妹,你是不是给他钱了,要不,他不可能这么大方的。”
“给了几百块钱,那么多人吃饭,那个舅母子又是农村的,手上即便有几个钱都拿回娘家了,哥哥口袋里的几个钱一桌饭都付不起。”
“那就我们自己吃,不要他来充好人。你可莫惯他,他脸皮厚的很,问我要钱,问幺妹要钱,现在又问你要,你也是大手大脚的,一下就给几百。再莫给了,咱家这个舅子就是个填不满的坑,你等着他后面找你算账吧。”
“找我算啥账?”
“老母亲的房子是不是给涛儿了?”
“是,妈妈遗嘱上写的。”
“你等到起,他会要这个房子的,他要闹事的。”
“妈妈决定的事情,又是给涛儿的,他闹的是啥?”
“他说了,就等你回来找你算账呢,说母亲的老屋应该给他,他才是米家的后人,你家涛儿没资格。”
“那不是他说了算的,我有妈的遗嘱。他管不了妈,才把妈哄到我家去,我啥也没说,自己的妈妈,该照顾,妈妈的遗产也不是没给他,商业厅的股份不是就给他了吗,他好贪心哦。”
“就是,我应该早点给你讲,你就不会给他钱了,他总说你家现在很有钱,几个娃儿也有钱。”
王晓晓的母亲心里很不舒服,她知道自己哥哥爱占便宜,如此算计有点过分了。
吃了饭,大表哥二表哥去开了宾馆,在安排开几间房的时候,舅舅说:“我也要住宾馆,我好久没见四妹一家人了,我要和她们好好说说话。”
“舅舅,你家离这不远,晚上回家住多方便,住啥宾馆,没必要。要不,爸妈去住舅舅家,和舅舅好好说话,其他人都住宾馆。”王晓晓很看不惯舅舅的这副德行。
母亲有点不情愿:“我不去,舅舅家已经很多人了,我就住宾馆,二妹,你给我开房,让你爸去。”
王晓晓的父亲没一点反应,在看宾馆的一个什么景点旅游介绍的宣传册。
大表哥把开好房的门卡递到每家人的手里,最后就剩下舅舅。
舅舅不高兴了,对着王晓晓说:“二妹给我开房间,我和你舅妈住这,也好洗个澡。”
大表嫂和二表嫂直接拉着王晓晓就上楼了。
进了王晓晓的房间,大表嫂说:“二妹,你可不知道,给外婆下葬,舅妈做了好多手脚,说是害怕外婆找她算账,是老大返回去拿东西,发现外婆的坟头被盖了一个锅,大家都知道,盖个锅就是不让你出来,不让你脱身,你说这个娘们征购狠心的。老大气的找舅舅算账,舅舅说,是家里的几个孩子干的事,害怕外婆回她们家。”
“舅舅家的孩子怕啥?自己的婆婆,有啥可怕的。”
“你不晓得,听邻居说,外婆刚摔倒的时候,在舅舅家住过几天,就那几天,舅妈和她们家的孩子都嫌弃外婆,没人做饭,想喝口开水也没人烧,所以外婆就回龙凤了,舅舅跑腿,后来不就到你们家了吗。舅妈整天跑出去打麻将,赢钱了回来做饭,也不给外婆端,等到都凉了,舅舅回家才端给外婆,如果输钱了,回到家就问外婆要钱,外婆没发工资没钱,她就骂外婆老不死。外婆怎么受得了这个气,差点自杀。所以舅娘亏心事做多了,怕呀。”大表嫂一股脑地把舅妈的恶性说了出来。
外婆到新疆来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故事,舅舅一家花着外婆的钱,还对外婆不好。外婆在新疆这么几年,从来没说过谢谢。只是在最初的时候不习惯说过几次想回老家,后来习惯了,也不再提回老家的事情了。
王晓晓知道舅妈年轻的时候非常害怕外婆,到了后来外婆老了,她便不再害怕,无所顾忌了。面对一个摔断腿的老人,可不是任人欺负吗。舅妈算是给自己年轻时候的害怕报了仇了,舅妈说过外婆,你年轻的时候能的很,在镇上,市上都很有名气,我惹不起你,现在你老了,躺在床上了,要靠我给你养老了,你就该怕我了吧,我可再也不会怕你了。
外婆很幸运,还有女儿可以投靠,王晓晓的一家人在后面的这几年给了外婆一个温暖幸福的晚年。
也许农村人的观念和城里人不同,虽然舅舅是城里人,可舅妈和几个孩子都是在农村长大,孩子们没有机会跳出农门,舅妈的梦想也从自己身上最后延伸到孩子身上,到最后只能认命。
这也是她跟舅舅打架的最大的原因,她总骂舅舅是骗子,说舅舅答应结婚后把她搬进城里,让她到商业厅干零工,结果,一项都没落实。舅舅也骂舅妈是骗子,明明小学都没上完,非说自己初中毕业,连算盘都不会,字写得比狗爬的都难看。
舅舅当时只贪图舅妈的美貌,在遂宁,女孩子长到一米六以上是不多的,舅妈年轻时第五二是很多人追求的对象,当然这里面大多数都是农村后生,城市里的也有,但条件最好的是舅舅,舅舅在商业厅工作,长得一表人才。
舅妈主动追击,舅舅沦陷了,有了现在这样的一个家。舅舅后悔过,但敌不过舅妈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打不过舅妈家的两个小舅子。
外婆也反对舅舅离婚,那个年代离婚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舅舅本来是外婆家唯一的男丁,工作也不错,长相更是俊朗,可惜了一副好牌硬被自己打的稀烂。
外婆说起舅舅也是很无奈的摇头,原本米家期望最高的两个人都让外婆失望了。舅舅不必说,他属于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外婆托人找关系让他去当管理员,结果舅舅好吃懒做,不负责任,丢了货品都不知道,最后还是外婆出面摆平了这件事,赔了钱,还降了舅舅的工资。
还有一个就是小姨妈,本来是最漂亮最能干的女子,因为婚姻的问题,在单位越混越差,和她同龄的高中生都进了科室,她还在车间。
其实王晓晓的母亲是外婆最不看好的,性格温和,做事慢,手底下干活谁都比不过,力气比不过大姨妈,利索比不过小姨妈,但最善于观察,这点是外婆忽视了的。也正是这点,王晓晓的母亲才能敏锐的发现商业机会,承包了商店。
善于观察这点成功的遗传给了王晓晓。
没有给舅舅开房间,舅舅就去了母亲的房间,在那里休息。母亲只好去了小婶和毛毛的房间。
休息之后,一大群人开着两辆车直接去了象鼻山,外婆的骨灰就葬在这里。
位置是外婆生前自己选好的。六十岁的时候,外婆就选好了这块地,背靠山,面对山下热闹的街市。外婆是请人看了这块地的,还很早就给自己备好了老衣和棺木。
下葬的时候,舅舅说要请人做法事,大姨妈和四个表哥都不同意,既然地方早就选好了,直接下葬就行,没必要再请法师来念经七天。
大姨妈说:“老母亲已经去世了,现在就是让她回到土里,没必要搞那些铺张浪费给活人看的过场。”
舅舅开始死活不愿意,非要请和尚,大姨妈最后说:“你要请可以,费用你自己承担。”
提到费用,舅舅不再坚持了。
但下葬那天,舅舅和舅妈重孝在身,哭得几乎走不动路,看热闹的人都在笑,说舅舅是个大孝子。
可就在已经下葬完毕,大表哥他们离开以后,舅妈请来的法师开始围着外婆的坟做道场,最后把一口黑色的大铁锅扣在坟头。
这一幕又正好被返回来的大表哥看到,气的赶走了法师,又把锅从坟头上取下来摔烂,大表哥气的骂舅舅不是人,舅舅没敢吭声。
三家人都到了外婆的坟前,外婆的墓碑竟然断成两节倒在地上,舅舅解释说:“这是那些要让我们迁坟的人干的坏事,说这块山里被征购了,补鞥呢有坟,之前这里还有四个坟头,都离母亲不远。”
大表哥很生气:“你把那个要让迁坟的电话给我,我去找他们,你负责快速地修好墓碑,还要汉白玉的。”
母亲和父亲跪在外婆坟前哭得非常伤心,王晓晓也跟着难受落泪。
给外婆烧了很多纸钱,又摆上供果,把坟头上的杂草扒掉,再抷点新土,一群人回到宾馆。
大家决定今晚休息一晚上,明天早上直接去外婆的龙凤镇。
舅舅本来喊大家晚饭去他家吃,中午吃饭的那家饭馆还把三桌饭菜很多没吃完的给留着,这就是这里的风俗,你中午吃的饭菜剩的多,可以让店家给你留着,晚上你继续来吃。
晚饭直接在饭馆吃了中午的剩菜,又在沿途吃了点街边的小吃。
舅舅没有办法赖在宾馆,只好回家,走的时候非要大家明天早上到他家吃早饭。
早上六点,一行人到了舅舅家,还是在门口。
舅妈也还真的做好了早饭,红薯稀饭和咸菜,四大碗咸菜,豇豆、萝卜条、泡的酸白菜、还有一碗切得碎碎的像雪里蕻一样的咸菜。
没有馒头,红薯稀饭煮了三大盆,放在堂屋的饭桌上。
母亲喝了口稀饭,吃了一口咸菜,直接吐掉了,然后放下了稀饭碗说:“太咸了,都咸苦了,没法吃,嫂嫂,你没买几个馒头?”
舅妈说:“我们都是吃着,从来不吃馒头,买不起。”
大姨妈家的表哥表嫂看了眼那三盆红薯稀饭,直接说:“这是喂猪的吗?四姨,四姨爹,赶紧走,我们进城里吃早饭,吃了就去龙凤镇。”
母亲和父亲也只好上车,舅舅和舅妈站在门口忙着相互埋怨,等着车已经走远了,舅舅才反应过来:“我怎么没跟着走,我也要去龙凤,看老母亲的房子。都是你,拉着我干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差点忘掉。”
车上,母亲皱着眉头说:“哥哥怎么变成这样了,大清早让吃饭就像喂猪,没有主食怎么吃得饱,这个嫂子太过分了,买几个馒头都不愿意,故意把饭做成那样是给谁看的。”
大姨妈笑着说:“妹妹,你等着看,你哥哥的名堂还没开始呢,主要是对你,对老母亲的那个房子。”
"大姨妈,我舅舅还惦记呢,这房子是外婆给弟弟的,舅舅怎么就过不去,当时他在我家的时候就扯过,弟弟说可以和他用股份换,他不愿意啊,什么都想占,有那么好的事情吗?"王晓晓也对这个舅舅充满了看法。
“他呀,现在可贪心了,还惦记我的房子呢,别说老母亲的了。”大姨妈对舅舅的做法也是很无奈。
“你晓得舅舅当时到成都给我说啥?他说,大姐,你家的孩子都靠不住,你要依靠我,我是你的亲弟弟,我们是一个妈妈生的,我们是最亲的,你把存款交给我帮你保管,房子的事情也写好遗书,给我留一份。”大姨妈说着就来气。
“你直接赶走他,怎么惦记别人的东西,太不时髦了。”母亲听得也很气愤。
“我气的说他,如果我自己生的孩子都靠不住,还能去靠你,可能吗?老母亲都没靠住你,我不过是一个嫁出去的姐姐,怎么好意思去靠你。你走吧,以后不想再看到你。那以后我再没跟他联系,这次要不是你回来,我还是不会搭理他的。”
“我这个舅舅可真没出息,怎么想的,总爱惦记别人的东西。”王晓晓笑着岁小惠说。
小惠没说话,笑了一下。
两辆车很快就到了龙凤镇,很奇怪,舅舅竟然也到了,他是怎么到了,没人去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