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一下，当事人十点过来。”楚文穿着西装，背着双肩包，走过来通知手底下的两个实习生，说完转身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孟真也是早上听其他律师讲八卦才得知，楚文就是今年冻薪的那一批人，升了title但是没涨薪，不过赶上律所一位合伙人离职，空出一个小办公室，就给了他。
　　楚文站在座位上，卸下双肩包，把包里的电脑和笔记本拿出来依次规规整整地摆放在桌上。
　　她越看楚文越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像一个人。
　　赵图南！
　　没有褶皱的西装、精致的袖扣、淡灰色的领带，出奇的一致，左手手腕都戴了一只不菲的机械表。
　　“Trueman今天太像那位大众情人了。”孟真回头听旁边的姐姐八卦。
　　“谁啊？”
　　“TikTok的周受资啊。”那位舌战美国听证会后迅速统一中美两国审美的金融精英，周受资。
　　“还穿的都是蓝西装，更像了。”
　　孟真知道周受资和赵图南、楚文三人身上相似的感觉是什么了：精英感！那是一种与校园学生区分明显的状态，是学历、工作、收入、谈吐、衣着、外貌、运动集合而成的自律与能力。
　　“现在美国那边不都叫周受资「Zaddy」吗？”
　　“哇偶~这么受欢迎的吗？”
　　李耀听到后面传来高跟鞋声，迅速切换了网页，那一闪而过的网页显示：
　　Zaddy：Whileadaddyisanattractiveolderman,azaddyisamanwhoisattractiveandalsofashionable，haslesstodowithage.
　　Typicallyaguywho'solderthanyoubutsexyasf**k.Hemakesyouwetjustthinkingabouthim.Youevenconsideredhavinghisbaby.
　　性感且富有魅力、极具吸引力的年长男。
　　李耀眼睛盯着屏幕看似在全神贯注地整理材料，但脑中的思绪却停不下来，其实全世界的女人的理想型大概都是一个模子：
　　拥有与父辈等同的财富，年纪却不能真的相同，在某个领域有一技之长，最好是行业顶尖人才，同时有沉稳的气质（可以搞定遇事慌乱的女人）、锐利的思想（可以分析女人面临的困境并给出解决之道）、包容的胸襟（偶尔忍受女人的小脾气），最最重要的当然是具有性吸引力的外貌和身材。
　　李耀看向楚文的办公室，未来，他一定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事业、爱情他都会拥有最好的，只是目前他得去会见这位打了两百万水漂的当事人宋昊森先生。
　　“走吧，当事人到了。”
　　孟真手忙脚乱收拾电脑和笔记本、手机和纸质资料，跟李耀一起走，闻到咖啡香味回过头，原来是她的母上大人端着她贵气的宫廷杯从茶水间施施然地出来了。
　　母女连心，她早就该知道仪女士也不是喜欢奋斗的人。
　　“楚律师，等会我可以问他几个小问题吗？”孟真跟在楚文身后试探地问。
　　“你想问什么？”楚文说。
　　“就是几个我自己很好奇的问题。”
　　“别显得你的不专业就行。”
　　接待室，楚文简单地介绍了彼此。
　　宋昊森，某互联网大厂程序员，三年前想要理财，经人介绍投资了北京恒河映像有限公司出品的电影《底层人物》。
　　“楚律师，我把律师函发给他们公司了，他们说上个月15号前会把款退给我，但根本没退，现在人也联系不上了。我到他们公司去，楼下的保安直接不让我进大楼。”宋昊森郁闷地讲。
　　“那您现在是想起诉还是继续协商？”楚文问他。
　　“起诉吧，还协商啥呀，人都拉黑我了。”宋昊森说，这笔钱是他的买房款，如今女朋友催着他买房，他都不敢说钱没了。
　　“好，那我们就正式启动诉讼程序，委托书麻烦您签一下。”楚文之前已经跟他沟通过相关费用问题。
　　“我能再仔细看看吗？”宋昊森不敢乱签合同了。
　　“当然。”楚文的嘴角小小勾了一下，他遇到许多当事人。
　　在外面签合同的时候，可能连合同标题都不看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别人指哪他签哪，等到了律所，面对找不到一点问题的专业法律合同，倒异常谨慎起来了。
　　本末颠倒了呀。
　　“我之后会再发你一份资料清单，麻烦你按照清单对应准备，然后带到所里来，最好是亲自送一趟，快递弄丢了很麻烦。”楚文交待道。
　　“好，没问题。楚律师，那我就全权委托给你了。”宋昊森说道。
　　楚文看向孟真，示意：你刚不是要问问题吗？
　　“宋先生，我想问一下，之前是什么吸引您投资的这部电影啊。”孟真在网上搜索了一下这部影片，报道并不多，演员的卡司也一般，怎么就挑了这部电影呢。
　　“您看这片名，底层人物，他们说就是讲我们这样的小人物的，能让社会大众关注到我们这样的人，也是我的一份贡献。”宋昊森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小。
　　“我实话跟你们说了吧，但是你们可别跟我女朋友说，不然我人财两失了。”
　　“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李耀说道，虽然他年轻，但是他受得住秘密。
　　“他们说可以安排投资人跟主演合照，甚至握手。”宋昊森本来抑郁的的脸上竟然露出一种羞涩。
　　“我想和晶晶拍个合照，我是他的铁粉儿。”
　　何晶晶？那位以艳丽性感著称的女星？可是她去年不是已经因为偷税漏税被封杀了嘛。
　　三位律师齐齐挑了挑眉头，呃...亏你刚才讲得那么有责任感，猫不吃咸鱼——假正经。
　　“她不是？”李耀试探地说。
　　“对啊，她演不了了啊，所以我就想撤资。但是他们说按照合同中途无法撤资。”
　　李耀仔细看过那份投资合同，里面确实是这么规定的。
　　“后来我就问换成谁了，要是女主换成冰莹，那晶晶不得气坏了。结果他们说不知道。”宋昊森继续讲，“我时常关注网上这部片的信息，发现这个项目根本没启动。”
　　“对方一直说是因为疫情，各地防疫不让聚集，所以拍不了，三年了啊。”
　　“我还去问了一个影视博主，对方说这片儿没备案。我那会才觉得好像不对劲儿。”宋昊森小声说，“可是他们当时明明给我看了这部电影在广电总局的备案信息。”
　　“广电总局？”孟真反问。
　　“是啊。好像全称是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
　　“可是电影不是归国家电影局管吗？”孟真提示道，“之前机构改革，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被裁撤，被分成了三个独立部门，国家广播电视总局、国家新闻出版署和国家电影局。”
　　“电影备案应该是在国家电影局。”孟真追星的时候，听说有人要找简单拍电影，到处找消息来源，后来还真被她在国家电影局官网搜到了那部电影的备案信息。
　　李耀看向孟真，没想到她还去了解了这些，难道刚才他在畅想成为大众情人的时候，她竟然做了这些事吗？
　　“什么？！那我看到的是什么？”宋昊森说，“楚律师，那这算不算欺诈呀？”
　　孟真刚才还在官网查了前三年的电影备案信息，真的没有《底层人物》。
　　“你看到的备案资料你还有吗？”楚文问。
　　“那我得回去找找。”宋昊森记不清了。
　　“有或者没有，请务必给我一个准信儿。”这话让楚文讲出了一种“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感觉。
　　送走当事人，李耀感叹，“程序员就是有钱哈，一个假的备案表就能骗走他两百万。”
　　孟真伸出食指摇了摇，“你忘了晶晶的合照和握手了吗？”
　　这才是重点啊，同为男性你装什么机灵小不懂呢。
　　楚文看着孟真那只俏皮的食指，笑了笑。
　　“不过晶晶号称人间富贵花，能拍底层小人物？”孟真评价那位当事人，“偶像滤镜是真厚啊。”
　　“行了，今天这个问题问得不错，看得出来之前做准备了。”楚文先夸再安排活儿，“你们俩回去继续找找这家影视公司的资料，顺便在网上看看还有没有其他受害者，我觉得不止宋昊森一个被骗。”
　　这可能是个群体事件，如果能找到更多人，这个案件的标的就更大了。
　　两人应下。
　　孟真的手机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
　　“您的外卖我给您放楼下了。”
　　“外卖？我没点外卖呀。”孟真奇怪了。
　　“您是叫孟真吧？”
　　“那确实，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是咖啡和蛋糕，我给您放楼下外卖柜了，您来拿吧。”小哥果断地挂了电话，点了送达。
　　肖源点的？王琦告诉他了？
　　“我去取个外卖。”孟真跟楚文和李耀说，转身往电梯走。
　　孟真取了外卖，味多美的蛋糕和瑞幸的咖啡，哟，这是谁这么了解她的喜好。
　　上了电梯，那位了解她喜好的人就发来了消息：“拿到了吗？”
　　李文乐？那个高考花大价钱走中外合作进了他们学校的富二代？
　　她一时竟想不起他的脸，因为他太胖了，胖得像个球，脸上的肉太多了，五官被挤得看不清楚，以至于面目模糊。
　　手里的外卖袋子一下子变成了烫手山芋。
　　不过这位同学的家世，仪女士一定很喜欢，之前听他吹他家是某市的首富。对方从大一开始追她，到现在也有六年了。
　　孟真看着电梯里自己的身影，如果对方站在她旁边，那他俩的回头率一定飙升，因为别人会觉得他很有钱、很有钱，虽然他确实很有钱，但别人也会觉得她没底线。
　　她美好的形象会直接受损。
　　想到这儿，孟真猛摇头，天呐，一定是最近的生活太悲惨，以至于让她竟然还想象了一下他们在一起的样子，这在原来可是万万不可能的。
　　原来人变穷，底线也会跟着降。
　　孟真又把底线提起来，肖源虽然穷，但是他可是法律系第一帅哥。
　　李文乐不会真觉得她跟肖源分了，就会选他吧。
　　李文乐没收到她的回信，脚步慢了，旁边的健身教练说：“别做舔狗了，做运动吧。你把体重降下来，又有钱又帅，女生自己就会来扑你。”
　　“你不懂，舔狗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李文乐说道，“我在大学都搞定七八个女生了，就剩这一个了。”
　　只要舔得多，他就不是舔狗，而是备胎。
　　搞不定孟真，肯定是他舔得还不够，“央财白荔枝”肯定需要花大力气。
　　孟真把咖啡送给了李耀，把蛋糕跟实习生分了。
　　王靖雯不小心把蛋糕蹭到了衣服上，匆匆进了洗手间。
　　“蹭到油了吗？”仪湘从隔间出来洗着手问，“油这样是弄不干净的，只会越弄越大片。”
　　“不是，我蹭到蛋糕了。”王靖雯说，“孟真也分了您一块，放您桌上了。”
　　“孟真买的啊？”这丫头哪来的钱，还大气得到处分。
　　“应该不是。”王靖雯迟疑了一下，“估计是追求者，她一口都没碰，说是减肥。”
　　“长得漂亮就是好呀，总有人送礼物。”王靖雯擦好衣服，看着镜子整理刘海，“不过漂亮是把双刃剑。”
　　“就拿读书这件事来说，长得漂亮就不见得是什么好事，男生总爱撩拨漂亮女生嘛，时间长了女生自然心思就飞了，就没办法专心致志读书了。所以我们学校长得漂亮的后来去的都是什么大专、本三，唉~”
　　“现在也一样，孟真下去拿蛋糕的时间，我都能查好几个法条了。”王靖雯没看到仪湘脸色的变化。
　　刚才的蛋糕不应该掉在你的衣服上，应该“掉”在你的脸上。
　　这种在校园里常用的美貌歧视，怎么有人在职场里也用。
　　“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我年纪大了，看的人比你看过的蚂蚁都要多。”仪湘感叹道，“长得漂亮学习又好的，大学里多得是，职场里就更多了。相信每一个漂亮妹妹都会早早学会如何处理异性给予的好感。”
　　王靖雯没想到仪湘会怼她。
　　临走仪湘挑了挑眉丢了一句让王靖雯气极的话：
　　“估计你是还没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