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律师，恒河映像的公司资料我整理好发您了。”
　　“张律师，米哇的网络游戏著作权侵权纠纷案我也想参与，有什么事我可以做的？”
　　“王律师，下午的会议纪要我来做吧。”
　　“孙律师，您点的咖啡是不是快到了？我正好下楼透透风，顺便帮您拿上来。”
　　......
　　坐在李耀对面的孟真看着李耀到处找活，连取咖啡这种跑腿的活都抢着干，如坐针毡。
　　李耀每次接到活儿，仪湘女士就看向她，这个大卷王，搞得她好像非常不会来事似的。
　　孟真之前没烦过谁，现在李耀是一个。他就应该跟肖源去一个律所，让两个大卷王PK下，看谁月入三千块却过劳死。
　　孟真在网上查还有没有其他投资《底层人物》的受害者，之所以称之为受害者，是因为她之前查到的诸多案例大抵是一个套路：
　　以影视投资为由头，骗取投资款，之后以各种原因为理由剧组无法开工，几十万到几百万投资款直接打水漂。
　　孟真向在平台查到的几位受害者发去了私信，希望对方联系他们律所。
　　等私信的过程中，孟真再次查了下这家公司，天眼查上显示公司已经有两起法律纠纷，也是同样类型的案件，看不出什么花来。
　　同时楚文在群里同步给他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宋昊森没有找到那份虚假的电影备案表。
　　真糟糕，孟真再次仔细研究了那份《影视股权投资协议》，这份协议里很明确地指出投资方不得中途退出，如果退出需要赔偿违约金50%。如果没办法证明是欺诈诱导客户投资，即便赢了案子，宋昊森可能会损一半的本金。
　　一个神奇的想法冒出来，孟真打开了另一个APP，查找恒河映像。
　　李耀刚拿了咖啡上来，就看到孟真从打印机出口拿走了一张纸，匆匆敲门进了楚文办公室。
　　她又干嘛呢？
　　李耀盯着办公室里楚文的神情，他听完孟真的讲述，手指不停地摩挲下巴，似乎在思考什么，又跟孟真对谈了几句，最终点了点，在孟真推门出来前，楚文还叫住了她，又说了几句话。
　　孟真刚坐下，就听到李耀问她：“案子有新进展？”
　　孟真无奈地看向李耀，姐现在兵行险招全怪你这个大卷王，姐都被你卷成麻花了。
　　“没有，但我觉得可以有。”孟真把文件放进包里，起身背包准备走人。
　　“上班时间你去哪啊？”李耀低声问她。
　　“出差。”孟真抛下两个字，匆匆跑了。
　　楚律师竟然给她安排了出差？为什么？！凭什么？！
　　孟真刚坐上地铁就看到仪湘女士发来的微信：
　　【去哪出差？】
　　【一个人出差多危险呐？！一个小姑娘家的。】
　　【飞机还是高铁，打到车了吗？车牌号发给我。】
　　【妈妈请个假跟你一起去？】
　　这就是跟老妈在一个办公室的后果，随时被掌握行动轨迹，孟真回了她两个字：【同城。】
　　【……】
　　【乖宝儿，妈妈告诉你，这不叫出差，这叫出外勤。】
　　仪湘此刻正坐在王胜男的办公室里，王胜男沏了一壶花茶，两人正在闲聊天。
　　快到站，孟真收到楚文的信息：【拿到证据就撤。】
　　仪女士也发来消息问她：【晚上回家吃吗？】
　　孟真看着这两条信息，关了屏幕，这个世界领导只在意工作结果，只有家人在乎你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北京恒河映像有限公司logo就在眼前，前台装修得还挺气派。
　　孟真深呼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那张薄薄的A4纸，上面写着简历，名字虽然是她，但里面的内容全是照搬她的室友万诗宝贝的。
　　她走向前台，客气地说：“您好，我是来应聘投资实习生这个岗位的。”
　　“人事部往里走，左转。”前台见怪不怪地说，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孟真刚走到人事部办公室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对话：“你这个月怎么就约到五个来面试的呀，怎么搞的？58同城、BOSS直聘、前程无忧、智联、实习僧这些都放上了吗？”
　　她就是看58同城招聘搜索的恒河映像，看到了实习生招聘。
　　“都放上了呀。”年轻女生小声说，“可您说只招海外留学生，海外学生现在都没放假呢。”
　　“你要理解我的意图，为什么咱们一定要海外留学生？”男人说，“能去海外留学的家里多少都有底，又是学金融、工商这些文科岗，多半成绩不怎么好，这个投资岗对他们多有吸引力。”
　　“小敏，咱们招得不是实习生，是客户啊。”男人苦口婆心地传输“诈骗技巧”，“这样吧，你把这个条件放宽，对方是北京人或者上海人也行。”
　　孟真站在门外，心想：可去他的吧，实习生也骗，简直不是人！
　　女生一开门，眼前就出现了一个面带微笑的北京人。
　　“您好，我来应聘实习生。”
　　王小敏看着她的简历，简直是老天爷送KPI给她，立刻说：“我们这个岗位竞争还挺厉害的，不过你学历挺好的，应该能过。我给你介绍一下公司的福利吧，因为我们是做影视投资的，所以时常会有一些免费的电影票，你之后来公司上班可能还能对接到明星。”
　　“真的吗？那我能看到简单吗？我超喜欢他的。”孟真装作很欣喜地样子。
　　“都有可能的哦。”王小敏感觉稳了，“那你最快什么时候能来实习呢。”
　　“明天就行。”
　　“那你明天上午过来，我找老员工带你。”王小敏怕人跑了，立刻拿出一份实习生协议让她签。
　　“这个我拿回去看看，签好明天带过来可以吗？我第一次实习，老师特意交代过，签文件得慎重。”孟真拿过文件说，这破实习协议她才不签呢。
　　“这个都是标准模板，咱们法务部拟的，没问题的。”王小敏说，但见孟真没搭话，“那你回去看看，明天记得给我带过来。”
　　次日，孟真自然是连带着身份证复印件和实习协议都忘带了，王小敏本来要给她打印一份，但孟真又说“不用那么麻烦，我都签好了，明天我一定记得拿。”
　　带孟真的女生叫蒋明珠，也是实习生，在泰国读的工商管理，孟真刚来就派去跟她一起接待客户。
　　这位大哥应该已经来过一次，但是还想继续了解。
　　“哥，您看中的这个项目太火爆了，女主定了盈盈，晶晶被封杀之后，娱乐圈最火的就是她了，制作方好不容易敲定的她，这部电影今年拍，明年春节档上，肯定会爆，这几年春节档的票房多高啊。
　　我实话跟你说吧，我也是听领导开会说的，这项目的份额就剩一点点，领导好像打算留给他亲戚。您今天要是签了，我立刻去跑手续，咱们就板上钉钉了。不然也许明天，这个项目结束募集了。
　　没准到时候我能给您争取到首映的电影票，还能上台和盈盈拍照呢。”蒋明珠说话一套一套的。
　　哇，这话术，孟真表示学到了，急迫的倒计时、丰厚的回报预期再加上明星福利诱惑，隔谁谁不迷糊。
　　孟真看着眼前这位跟宋昊森差不多年纪的哥，行吧，签吧，签完你被骗就板上钉钉了。下次咱还能见面，你会说，这份委托书我能从头到尾看一遍吗？我会允许的。
　　“真能安排我和盈宝拍照吗？”大哥问。
　　“没准还会组织投资方探班呢，一起吃顿饭也是可能的，合照、签名照这些不是小菜一碟嘛。”
　　孟真觉得蒋明珠可能不是在泰国读的大学，她是不是中途转学去缅甸了？
　　对方签了字，蒋明珠拿走协议说等公司盖章，让他把钱打到公司的对公账号。
　　送走这位冤大头，蒋明珠说道：“这大哥真爽快，连电影备案表都没要求看。”
　　“备案表是什么呀？”孟真的心陡然坐上索道。
　　她从桌上的文档中随便抽出一张给孟真，“就是这个，如果客户要看，你就把这个给他就行，但是别让他拍照，这是公司保密信息。”
　　保密个屁，网上就能查到。
　　底层人物？！
　　孟真仔细看着这张备案表，最上面还印着“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的字样，得来全不费工夫，搞定，可以收工回所里了！
　　但就在蒋明珠抽走的那一刹那，孟真看到备案立项号写着“备字〔2018〕第017号”。
　　2018年，也就是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被裁撤的那一年？！
　　天呐，也就是说这个备案表真的可能是这个机构发布的，它是真的？！
　　“咱们的项目都是经过备过案的，网上找得到新闻的。这份是旧的，现在新电影都在国家电影局备案了。”
　　是这样的没错。
　　“学到了新知识，真开心。”孟真挤出一个笑容，开心个屁。
　　“这个电影上映了吗？我怎么没印象。”孟真问道。
　　“没呢，因为疫情一直没拍。”旁边的人说道，“这个备案都过期过几年了。”
　　“那投资款怎么办啊？”孟真接着问。
　　老员工指了指上空：“这是上面的事儿，咱们就负责销售产品、拿提成。”
　　中午吃饭的时候，孟真特意请蒋明珠喝奶茶，说是谢谢蒋明珠教她。
　　小角落里，孟真开始发问：“明珠姐，你觉得咱们公司靠谱吗？能转正吗？我听小敏姐说要看实习表现。”
　　“你还想转正啊？”吃别人的嘴短，蒋明珠吸了口珍珠，压低声音说，“我就是来拿提成的。等这个月工资到手，我就走人了。”
　　“啊？为什么啊。”孟真问。
　　“最近公司经常有以前的客户来闹事，说是几年了投资的电影都没拍，老员工之前一直是拿疫情搪塞的，现在疫情没了，各个剧组都开工了，但是这些电影还没开拍。
　　我估计都黄了。而且，这些电影项目咱们公司都不是第一出品方，只是联合出品方中的一个，谁知道咱们在里面占多少份额呢。
　　但是只要有客户要投资，咱们公司全部接受。”
　　原来是这样，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一个新的诉讼策略在孟真脑海里渐渐成型。
　　“那你上午说份额要卖完了？”
　　“这是经理培训的话术呀，你也背一背，很有用的。”蒋明珠说道，她现在路过商场看到什么促销倒计时，都会冷冷一笑，营销手段罢了。
　　“我劝你还是找其他实习吧，你学校那么好。我本科就是个二本，国内考研又考不上，所以才申请去的泰国，回国也找不到什么好工作。”蒋明珠已经实习快一个月了，如果直接辞职，她为此租的房、生活费都要打水漂，所以一定要干满一个月，拿到实习工资和提成再跑路。
　　中午短暂午休了一下，孟真还被李耀追着问：【活儿好多，你快回来，话说你去哪出差了？】
　　她无情地回：【上海，来看东方明珠了，摸鱼真快乐。】
　　她旁边确实有一位明珠呐。
　　“有新客户，明珠你带孟真接待一下。”经理跟两人说。
　　“哪些资料需要拿呀？”孟真一边问，一边从蒋明珠的桌上帮忙拿文件，“这几份我都带着吧。”
　　孟真怀里紧紧抱着那份文件，推开接待室的门，看到了新客户。
　　李耀？！
　　孟真无声地问：你不是在所里干活吗？
　　李耀看到她也大吃一惊，但立刻收敛表情：原来北京大兴区改名上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