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尊玉贵、闺秀典范,是京城中人惯常用来赞美秦玉青的词汇。
只见她身披金丝银线绣成的梅近远山青纹样披风,着一袭水蓝色对襟襦裙,眉目如画,身姿婉约动人,一双秋水明眸却是饱含忧虑,来到帘前望见秦惜玉如此惨状,未语泪先流,煞是我见犹怜。
“玉青姐姐救我呀,秦羽失心疯了,逮着我就咬,呜呜。”秦惜玉就知道秦玉青得知后会赶来救她,只tຊ她要来了,秦羽就给拿捏得死死的,就是老鼠见了猫,哼。
秦玉青抹去脸上两行泪,只递给秦惜玉一个安慰的眼神,便柔声劝秦羽:“长姐莫要冲动,若是惜玉冲撞了长姐,也请您念在她是您亲妹妹的份上,先饶过她,让她去上药吧。”
秦羽一而再、再而三对亲姐妹下毒手,倒显得她这个处处维护姐妹,并对秦羽好言相劝的假千金仁爱善良。
曾嬷嬷连忙拱火:“大娘子您有所不知,只有您把我们五娘子当姐妹,有些人呀仗着嫡出,不拿庶出的当人。”
她说不下去了,掩面而泣。
“曾嬷嬷你别急,我来劝长姐。”秦玉青上前两步靠近秦羽,想执起她的手好生说话,但见她满脸红潮,故作惊愕地问:“长姐怎么了?是不是犯了热症?麦冬,大夫怎么说的?”
麦冬打心底对秦玉青又爱又恨,爱她的大家风范,恨的是她过于美好,越发显得主子卑劣。
“已经到前院知会管事请大夫了,可是一天了大夫还没来。”
要说他们不知秦羽生病,那便是个笑话,出了这个里间全是各路眼线。
秦玉青脸色微变,气道:“这些狗奴才竟敢欺负长姐,真是不像话,郑嬷嬷你亲自去一趟,快请大夫来。”
郑嬷嬷是她的心腹,连忙去了。
秦玉青提也不提秦羽打人的事,这一番安排下来,显得她周到大方,反而衬得秦羽无能恶劣,连个大夫都请不来教下人欺负了去,只能找庶妹出气。
同来的秦惜晴没秦玉青沉得住气,她惊讶地上下打量秦惜玉,竟给打得面目全非!秦羽长本事了,以前要装大家闺秀,动口不动手,现在倒也不装,生气直接动手打人,真是上不了台面的粗鄙村姑。
何不趁这个机会将秦羽赶出去,待秦玉青嫁入怀王府坐稳世子妃一位,准忘不了她的好处。
“玉青妹妹,秦羽先是推薏妹妹下水,才过了两天又动手打惜玉,真是死性不改!你还惦记着她,可怜惜玉给打成这样。”她边说边拿丝帕假惺惺地拭泪。
秦玉青摇摇头,痛心地说:“薏妹妹落水的事都怪我没照顾好大家……”
“你别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秦惜晴气道,都给秦羽欺负到头上去了,还要帮她说话。
秦玉青晶亮的眼神黯淡下来,又对秦羽道:“长姐,若你有气,尽管往我身上撒吧,先放惜玉去疗伤,万一留了疤痕以后怕是难说好婆家。”
听到这里,秦惜玉再也沉不住气,用力拍打妆台,“让我出去!”
秦羽看腻了她们做戏,好整以睱地说:“可以,跪下给我道歉,以后都别来招惹我就行。”
蒲扇般的黑睫遮住了秦玉青流露鄙夷的目光,还以为有高人指点,原来还是外强中干,若是她?惜玉挨了打还得给罚到庄子上去。
她再度抬头时,眼红如兔,“长姐,惜玉还小,她才十三岁,最是任性的年岁。请长姐息怒,由我来替她跟长姐赔罪吧。”
说着便屈膝下跪,只是动作十分缓慢。
秦惜晴一把拉起秦玉青,再用力拍击案台:“秦羽你真是个不要脸的,就算你是秦氏嫡长女又如何?光是接二连三残害手足这一条,伯母不说将你从族谱除名,但你也别指望以后能说上贵亲!”
每回他们吵架,只要抬出林夫人,秦羽马上会缩回壳里,收起利爪,这回也不例外。
“还不赶紧让开?真当自己是尊佛呢,供这桌上!”
“晴姐姐!”秦玉青莹白的小脸满是愧疚,“都怪我,若非我,长姐就能从小娇生贵养,肯定比我更加出色,又怎会时常犯错。”
她暗戳戳提起身份掉包一事,就是为了刺激秦羽。
奇怪的是秦羽怎么还不暴露泼妇骂街的本性?
秦惜晴想要扇风点火,张开的嘴霎那间塞进一只菱纹簪子,戳得她口舌生疼,飞快取走后愤然骂道:“秦羽,你要死了,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虽然我不是秦氏嫡长女,可我也是嫡出的呀!”
秦羽没理她,而是偏头看向秦惜玉,美丽的丹凤眼如黑宝石般沉静灿然:“你看,无论是庶出的,还是嫡出的,我都一视同仁。可秦惜晴说你庶出活该挨我打,看我给你出头。”
话锋一转,她朝麦冬使了个眼色。
浑身发颤的麦冬心如擂鼓,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由着自己被秦羽看似轻盈透辙实则霸道威严的眼神盅惑,拿命去拼。
秦惜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挨了几鞋底,她比秦惜玉还要惘然不知所措,自问已经吃透秦羽的心思,怎不知她竟敢打人,还打上瘾?
“长姐,万万不敢再打人了呀,若教母亲知晓如何使得,你还犯热症呢。”秦玉青连忙把秦惜晴护到身后,赌下人不敢动她。
麦冬的手果然停在半空,抖如筛糠。
秦玉青一边安抚秦惜晴,一边假意替秦羽找理由开脱:“长姐是犯热症烧得迷糊才犯糊涂,大夫马上来了,白芷,麦冬,还不快扶大小姐去床榻歇着?若有个闪失,莫说你们,就是我们姐妹几个都担待不起!”
她朝白芷和麦冬打眼色。
只要把秦惜玉摘出去,到了林夫人跟前,秦玉青既能得林夫人赞赏,还收拾了秦羽,又让秦氏姐妹欠她人情,一举三得。
秦玉青的算盘啪啪响。
秦羽岂有不明之理,指着秦玉青道:“李玉青你个猎户女,到底是谁给你勇气在我面前指手画脚?”
怀王世子?前世他喝了酒进宫想玷污她,死得可惨了,但那是陆锦年下的死手,先是剁了他的丁,又拔了他的舌,再生掰十指,然后扔到午门去活活晒死。
秦羽之言如凛冬骤至,将众人的啜泣与不解凝结成霜,再一丝一缕龟裂成惊与疑,布满全身。
因为秦羽从来不敢在人前提起秦玉青猎户女的身份。
林夫人说了,秦玉青膝下承欢十四年,亲情深厚无法割舍。连怎么给掉包一事都没公开,收作养女还记在林夫人名下。
老夫人和秦尚书没有异议。
为了讨好林夫人和扮演通情达理的大家闺秀,秦羽哪怕吃哑巴亏也不敢点出秦玉青的真实身份。
“长姐,我,我……呜……”秦玉青做梦都不敢承认自己竟是个卑贱的猎户女,秦羽竟敢揭她伤疤?真是不知死活!她可是怀王世子未婚妻啊,将来的怀王妃!
她知道自己现时什么都不用做,掩面哭着离开就行,母亲自会收拾秦羽。
跟我斗?我要让你去山上当姑子!
秦玉青露出伤心欲绝的神态,转身就跑。
“站住,我同意你走了?”秦羽音量不大,却如一声鼓响般又沉又闷地击进秦玉青心里,轰得她头晕目眩。
秦玉青眼中闪过一丝恨意,僵硬地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