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门处,苏阑一眼便看到车前一矜冷贵重,一斯文随性的两个男人。
“盛董,裴董助。”苏阑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
盛庭霑微微颔首:“苏总, 叨扰了。”
“欢迎之至,两位请。”
苏阑带着三人进屋,一番寒暄过后,苏阑直切主题。
“盛董,恕我冒昧,您今天来,是为了盛琅的事么?”
盛庭霑疏冷的目光落在苏阑身上,嗓音平缓,“不是。”
苏阑一愣。
裴行之此时环视一圈,问道:“苏总,黎小姐今天不在家么?”
苏阑心里无数念头浮现:“婳婳在花园里,我叫她过来。”
“不必了,我去见她。”盛庭霑落下茶盏。
“我带您过去。”
苏阑刚起身,裴行之便轻笑着制止:“苏总,我们盛董不拘于这些礼节,您不用客气。我这里还有一桩重要的事情要与您商议。”
苏阑心下有了猜测,强自镇定道:“盛董,您自便。”
黎婳在花廊下的秋千上坐着发呆。
秋千架是温清许亲手为她搭建的,在她来温家的第一个夏天。
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半分,她从温家这里得过什么。
所以她费尽心思在保护自己的前提之下,周全苏阑的图谋之后,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满足一点自己的渴求。
苏阑一向强势,也不太懂她。
这件事曝光,有很多用处,却没有一个是解除婚约。
除了她想试探盛庭霑的态度之外,舆论逼迫盛琅收心是为了给自己的以后铺路,毕竟她也不想周旋在他的情人中,另一方面,婚事保留,盛家愧疚之余一定会在项目上给温家让利。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温家,她怎么会亲自动手,留下痕迹?
包括明水公馆那一次,除了想借口靠近盛庭霑之外,也是为了让盛老夫人得知此事后对她存下几分歉意,是她给自己嫁给盛琅找的一个靠山……
她中的药是进门之前吃下去的,压在舌下,喝了一口会场的酒才吞咽下去。
喝剩下的酒水交给侍应生处理tຊ,查无可查。
一直以来,不管是plan A或是plan B,盛庭霑还是盛琅,唯一恒定不变的选项是温家,是苏阑所需要的合作。
她从来就做不了冒险家。
不过昨晚的事情,她没有预料到的是,袁伊有过一个孩子。
还有……
盛庭霑把这个消息拦了下来。
院落不大,盛庭霑缓步过来,很容易发现秋千上坐着的人。
七月末复开的紫藤花串串饱满,香气馥郁,开得盛大又苍凉,穿着浅蓝长裙的少女在花下发呆。
他在距离她两步远的位置站定。
沉浸在思绪里的少女没有发现有人靠近,直到一双黑色皮鞋侵入视线里。
“小叔叔。”
即便心里有了准备,但看到他,黎婳仍是有些怔然,因为她很清楚,昨晚上的事不足以重要到让他纡尊降贵亲自来温家商谈。
她唇角微扬,但没有笑意,眉眼之间恹恹的,看着显然情绪不高。
盛庭霑刚要开口,视线凝在她的脚踝处。
她踩着一双兔毛的拖鞋,雪白的软毛上沾了血湿成了几绺。
黎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才发现自己腿上被瓷片划破的伤口,一直流着血。
她动了动腿,身前的男人却突然半蹲下身,黎婳看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丝帕对折,刚好绕自己的脚踝一圈,丝帕柔软缠绕,那一片都变得酥麻。
男人打了一个漂亮的结后站起身,开口才意识到这么久自己还没叫过她的名字,当然,也没有机会。
两个字滚过舌尖,因为生疏,嗓音像扑簌纷飞的紫色花瓣坠地一样轻和:“黎婳。”
黎婳有片刻恍惚:“嗯?”
“和我做个交易。”
黎婳仰着头,似乎是反应了一会儿,才轻声说:“可是……我没有什么能和您交易的东西啊?”
她没有筹码,要谈交易,也应该是同苏阑谈才是。
盛庭霑的视线落在她脸上:“不需要别的。”
他在黎婳不明所以的目光里补充。
“和我结婚。”
没有询问缘由,长久的沉默后,黎婳开口问道:“您的要求是什么呢?”
不得不说,盛庭霑做出这个决定,除了他觉得黎婳某些方面和他相像之外,还有部分是因为她是个聪明人。
他没有说话,指了指不远处的桌椅。
移步到小亭,管家送来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两人面对面坐着,盛庭霑将文件取出,推给黎婳:“看看。”
这时候他恢复了商人本性,一字一句果断利落:“如果你同意,周一早上九点领证。”
黎婳看到盛庭霑给出的条件——
博朗旗下分公司华茂将作为温氏集团华北地区总分销商。
黎婳呼吸放缓,指尖摩挲着光洁的页面,意识到自己在盛庭霑面前是多么一览无余,稚嫩而又浅薄。
再看到第二条:自协议签字生效之日起,十五天内甲方将无偿赠予乙方锦康疗养院百分之五原始股份。
锦康疗养院做的是富人生意,五个点的原始股份,除了能让黎遂在这里接受终身治疗之外,光是分红每年都近千万。
她不觉得自己这段三年为期的婚姻值得盛庭霑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太多了,小叔叔。”
黎婳抬头,浓黑的眼睫之下,眼底清亮的一抹流动,像水,又像流光。
这个瞬间,盛庭霑突然生出一种自己好像在欺负她的罪恶感,哪怕他给出的条件已经如此丰厚。
“不多。”他抬手松了松领带,转移了一些莫名的情绪,“知道这份协议的人除了律师外,只有裴行之,贺川,还有你和我。在协议期间,你要配合我,让除了我们五人之外的所有人都相信,我们是相爱的夫妻,这就是我的要求。”
“所以协议期间,我们会有一定程度的亲密接触,换句话说,你要和我同吃同住……”
盛庭霑直接挑明:“做真正的夫妻会做的一切。”
黎婳听到最后一句,一直平静的脸色咻然崩裂,杏眼圆睁,瞳孔一阵紧缩。
她还是年轻,极力克制下的惊疑不定还是从语气中泄露:“您说的……是……是……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盛庭霑觉得她好像一只因为受惊而炸毛的小猫,气定神闲点头:“是。”
黎婳的漂亮不可否认。
同样不可否认的是,在那个晚上,回想起她窝在自己颈侧喘息,他的的确确有一瞬间的心猿意马。
不多。
但有。
他二十八岁,身体正常,自然会有男人该有的欲望,但他一向有着强大的自控力,也并不认为现在的自己会做到那一步,当下的选择是因为合适。
不过,他也是个商人,一项合作里未来不可确定的部分,最稳妥保险的方式就是将这部分圈定到自己的权益当中。
他沉静的眸光看进黎婳眼里,再一次肯定。
“期间亲密接触的尺度,就是没有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