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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庭霑瞳色浅淡,看人的时候那双眼睛总给人以融雪的冷意。
  是以带着暧昧之色的一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听不出半分狎昵。
  黎婳在这样的目光中恍惚片刻,纷乱的思绪沉入心底。
  她低头,再次看起协议内容,补充条款里注明甲方若提前终止协议,则乙方权益不受影响。
  还对续约事宜提前做了注解,虽然强制要求乙方在协议期满三年内必须配合续约,但给出的报酬亦是相当丰厚。
  从各个方面来看,都不算亏待她。
  协议的最后,盛庭霑已经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的字与本人的行事风格一致,结构舒朗,笔力遒劲,锋芒暗藏。
  对面的人递出一支黑金钢笔,笔盖已经揭开,笔尖朝外。
  黎婳接过笔,在落款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甲方:盛庭霑。
  乙方:黎婳。
  为什么会有这一纸合约,黎婳尚有些懵懂,但为什么会是她,她心里装了无数个答案。
  笔尖摩擦纸面,最后一笔落成,未来的三年从此刻起便被定性为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难以名状的情绪反扑,黎婳轻轻眨了眨眼,将那些不该出现在此刻的万千思绪压下。
  为了保密,协议一式一份,由盛庭霑保管。
  叫管家过来将文件送回车上,他才给裴行之发了消息,示意他与苏阑的谈话可以进行。
  收了手机,盛庭霑平静的视线重新回到黎婳身上:“你的母亲和盛琅这边我来解决。”
  黎婳点点头。
  “这两天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好了告诉我,我安排人过来取。”
  “嗯。”
  “周一早上我过来接你去民政局,领证需要的东西,提前准备一下。”
  黎婳应得不假思索:“好。”
  她的坐姿和态度一样端正,认真记着对面人的嘱咐,像听从导师教导的乖乖学生。
  盛庭霑看着她,交代的话就此止住,话音一转:“大几了?”
  黎婳微愣,接着又反应过来,互相了解或许也是营造两人相爱假象的必要手段之一。
  “开学大四了。”
  盛庭霑微挑眉,“五岁上的学?”
  黎婳摇头否认:“刚来的时候不太适应,在家里待了半年,没去学校,次年的九月开学就直接去念初中了。”
  盛庭霑注意到她语气中一个微小的停顿,没再多问,点头表示了解了。
  “要实习?还是有读研的打算吗?”
  “应该可以保研,在等保研名单下来,就没有去实习,有帮老师做一点事。”
  “保本校?”
  黎婳点头。
  盛庭霑在国外读的大学,但这几年也和各大高校的人打过交道,知道京大保研本校的条件不比考试难度低。
  她的成绩至少常年保持在专业前三。
  想到什么,他眼里泛起一点兴味:“专业第一是你?”
  黎婳很诚实:“有时候不是。”
  盛庭霑状若无意问:“为什么?”
  黎婳抿了抿唇,语气有些哀怨:“体育成绩,拉绩点。”
  盛庭霑勾起唇角。
  黎婳看他笑,蓦然意识到这人的问题似乎有故意的成分。
  盛庭霑看她唇角下压,眼睛里有了些不一样的色彩,终于不像刚才应对自己那样慎重的一板一眼。
  又闲谈了几句,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盛庭霑料想裴行之这边不必花费太多时间说服苏阑,他心里估算着时间,在结束谈话前对黎婳说。
  “你也可以问我一个问题。”
  盛庭霑身后是大片紫色的花铺陈,在这样纷繁缭乱的背景中,他仍是其中冷淡的色调。
  黎婳却好像再一次触及到一些独属于他的温柔。
  “小叔叔。”
  盛庭霑轻挑眉梢,示意她可以问。
  黎婳看向他半握成拳的左手上,指骨上紧束的墨玉指环,“您的指环上,雕刻的是什么呢?”
  盛庭霑随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的左手,拇指指腹感受着指环温润的触感。
  他以为黎婳会问自己,为什么要与她做这一桩交易。
  不知道该说她太聪明,还是太懂事知进退。
  沉默数秒,男人低声道。
  “是獬豸。”
  *
  裴行之就温氏几款饮料的包装,口感到气泡绵密程度向苏阑进行了tຊ分外热烈的反馈和讨论。
  到苏阑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以为盛世集团的业务要拓展到饮品行业时,一条信息打断了裴行之的滔滔不绝。
  “稍等苏总,我看下信息。”
  看完消息后,苏阑以为他要继续下刚才的话题时,裴行之歉意一笑。
  “抱歉苏总,和您聊得太投入竟然连正事都忘了。”
  苏阑舒了口气,微笑道:“您请说。”
  裴行之轻咳一声,“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替我们盛董与您谈商谈黎小姐和盛琅的事。”
  苏阑觉得这话的主体很奇怪,还是稳住了神色:“盛董的意思是?”
  “盛琅做事荒唐,这是他们盛家没能够教养好小辈,这个当口在延续婚事,是委屈了黎小姐。”
  听出裴行之的言下之意,苏阑面上略显为难之色。
  “婳婳和盛琅相处了两个月,两个孩子已经有了感情,没有处理好自己的上一段感情是盛琅的失察,但这件事我还是想交给年轻人自己解决,毕竟说起来这是小辈的感情问题,我们做大人的向来都尊重他们自己的想法。”
  裴行之心里冷笑,面上却笑得愈发和煦。
  “苏总,您的话也有道理,不过现下继续婚约,外人看了难保会说盛家仗势欺人,盛家百年世家,如何担当得起愧对烈士后代的名声。”
  他不禁摇头:“盛老夫人知道这件事后,已经气得饭都吃不下了。”
  苏阑心里思索着说法,没出声。
  裴行之狐狸眼眨动,苏阑的意思他已经摸清楚,于是耐心等她开口。
  苏阑:“可是取消婚事,温家难免遭受非议。”
  裴行之赞同道:“您看,您的想法和我们盛董倒是不谋而合了。”
  苏阑:?
  裴行之振振有词:“退婚,温家遭受非议,继续婚约,盛家有欺人之嫌,要解决的唯一法子不就您和盛董想的那样么!”
  苏阑:“嗯?”
  裴行之继续道:“婚事继续,对象换成盛董,完全就是最佳解决方式,所以我说您和盛董简直不谋而合,这样一来,温家盛家面子里子就都保全了。”
  “完美的方案。”
  苏阑扯唇微笑。
  她算是听出来了,盛庭霑趁火打劫想劫了小侄子的婚事,又不想担骂名,于是借她的名头要一个名正言顺。
  她这个做母亲的同意,那就是两家共同的决定,任谁都想不到是盛庭霑明目张胆地上门抢人。
  “确实是……不错的办法。”
  裴行之一拍手:“不愧是苏总。”
  “我们盛董呢做事一向讲求效率,既然您也觉得这个方法好,那就择日不如撞日,周一就先把证领了,免得再出什么纰漏。”
  眼看着苏阑快要控制不住面部表情,裴行之用刚才苏阑的话堵她。
  “您也说,黎小姐和盛琅有感情,但和我们盛董那可是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领证之后,黎小姐最好还是马上搬到盛董那儿,好让两人培养培养感情,您觉得呢?”
  苏阑沉思片刻:“这是盛董的意思?”
  如果是盛庭霑的意思,那么她是不是可以顺势提些要求?
  裴行之突然笑得有几分自豪:“我们盛董万年单身,哪想得到这些啊,都是我的建议,他工作忙起来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的,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和黎小姐熟悉起来?”
  苏阑深吸一口气:“这事我得问一下婳婳。”
  裴行之觉得时间差不多,抛出了诱饵:“我从私人角度建议。您看,都是做您女婿,但盛董可就大方得多。只要黎小姐点头,华茂今后就是温氏集团华北地区总经销商。”
  苏阑心里一动。
  裴行之唇边含笑:“苏总,这个年纪的小女生就是容易被所谓的爱情冲昏头脑,黎小姐年纪小,自然没有您想的周全,这件事是该问问她的想法, 但我觉得还是得您拿定主意。”
  说话间管家走进来,裴行之站起身,拿出自己的名片递过去。
  “苏总,盛董还有安排,我们先行告辞。您不妨劝一劝黎小姐。”
  苏阑接过名片。
  裴行之:“盛董事务繁忙,但我今晚到六点前都有空。”
  苏阑颔首:“多谢裴董助点拨。”
  送别盛庭霑三人时,苏阑一眼便注意到少女纤细白皙的脚踝处缠绕的暗色方巾,明显属于一个男人。
  像极了把猎物套牢的绳索。
  黎婳看向苏阑,清润的眼眸中带着几分迟疑:“妈妈,盛董说……”
  素白的一张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恍然,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
  盛庭霑今天这一套让人目不暇接的招数下来,苏阑不由开始怀疑一切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那么黎婳就是无辜的。
  “婳婳,盛琅名声毁了,你和他的婚事不可能继续,但温家和盛家定亲的消息已经是公开的消息,贸然退婚对两家的名声都有影响。”
  “换成盛董,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黎婳低下头,说得小声:“我听您的。”
  她看着脚踝上的丝帕,似乎还能感受到一点余温。
  盛庭霑周全又细心,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他身上,为她避免了口舌解释的麻烦。
  尤其是免于和苏阑冲突,使得那一点虚妄的情谊,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坍塌殆尽,还能留有最后一丝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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