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被按在桌上，沈宁远也知道一定会痛，所以休息的时候，他轻轻地放慢动作。
　　只是棉签头一触碰到伤口，难免会乱动。
　　程水情皱起眉头，欲哭无泪。
　　第二次碰到依然疼痛，程水情嘶了一下，手在桌子上乱动。
　　痛到脸上流汗了，沈宁远换了一支新的棉签，道：“痛得话就吃点东西。”
　　一副带着痛苦面具的程水情疼得说不出话，她真是觉得这学期以来，
　　真是什么苦什么病都摊在她身上了。
　　她拿起叉子，开始吃切成一小块儿沾着黄豆粉的糍粑，
　　放凉了口感没有刚出锅的好，程水情叉起一块开始慢慢嚼。
　　一边嚼一边看向沈宁远的手。
　　男生已经把药膏均匀地涂抹在手背的伤口处，冰冰凉凉的，也倒是没有那么痛了。
　　沈宁远重新撕开一截绷带，程水情喝止道：“不用缠了，快好了，带着这个又闷又不舒服。”
　　沈宁远便顺了她的意，收起绷带。
　　他说道：“那你自己注意，别碰水。”
　　程水情点头，吃完最后一块儿糍粑，说了另一句话：“这个多少钱，我付给你。”
　　她看了看糍粑。
　　“不用了。”沈宁远说完起身，程水情也跟着起来，拎上东西，又准备走，沈宁远却说：“把我的这份也吃完，再走。”
　　程水情：“……”
　　齐奶奶端着一屉子新糍粑出来，东西重量不轻，沈宁远准备是要去给齐奶奶帮忙。
　　一老一少地往门外走。
　　程水情坐在位置上，她兴致不高，又逢上一些家庭变故，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吃完然后回到公寓一个人待着。
　　沈宁远收好后，被齐奶奶硬塞了一包糍粑。
　　程水情站在门外，要走了看着沈宁远与齐奶奶说话，她招了招手，转身。
　　“谢谢你，我回去就把钱转给你。”程水情一低头就看见脚后的黑色鞋面。
　　她知道沈宁远一定在身后。
　　沈宁远拒绝地说，有点漫不经心也有点刻意道：“随你吧。”
　　这个话术是程水情经常对沈宁远说的，有一天，也会反过来了。
　　程水情站定，等待前方红绿灯。
　　她很逞强，非要自己拎着一包东西，走得慢就算了，沈宁远跟着也故意走得很慢。
　　刚开始不觉得累，直到手心被勒出红痕，她才将东西放在地上。
　　搓了搓手等下一个红绿灯，沈宁远就在后面，她动摇地想找沈宁远帮个忙。
　　五秒后，绿灯亮了，程水情还在发愣。
　　沈宁远对她说，“我来拎吧。”
　　她等的就是这句话，犹豫也是因为碍于性格说不出口，
　　她闷得跟个葫芦，看了沈宁远的发丝。
　　他曲膝拎起塑料袋，抬头与程水情互看一眼。
　　程水情低下头，能看见她的茫然与慌张。
　　沈宁远拿稳后，说：“走吧。”
　　这一次换做程水情走在后面了。
　　她跟着，给沈宁远指路，
　　程水情忽略掉的在沈宁远身上的具象化却是别人视若珍宝的。
　　难怪他会受人欢迎，
　　从初中部到高中部，他是众星捧月，程水情默默地注视，觉得自己之前很愚蠢。
　　她眯着眼，沈宁远却瞥头和她说起话来，
　　聊了一些有的没的，程水情说不知道。
　　穿过林荫道，坐了电梯，再送到楼上，沈宁远将东西交接。
　　程水情接过来，说了声：“谢谢你。”
　　沈宁远杵在门口，双手下垂，看见程水情关合上门，
　　他说道：“照顾好自己。”
　　他知道自己多嘴了，可条件反射的话他也收不回，对别人从不这样，偏偏看见程水情，总会不受控制。
　　程水情本是垂头的，听到这句话后，扬起脑袋，看见沈宁远又低下脑袋。
　　“好，一定。”程水情给出回应。
　　几乎是说完的那刻合上了房门，沈宁远听见了。
　　他双目热烈，炯炯有神地盯着猫眼，
　　这也是沈宁远认识程水情的第四年里，第一二次他以为自己会被忽略，却又都被程水情重视起来。
　　他自始至终只是想让程水情在意他罢了。
　　外面的人走后，程水情将买好的泡面塞进储物柜，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又吃了难消化的糯米，这几天劳累过度，程水情只想睡一觉。
　　睡到什么时候都行，
　　睡到一辈子也醒不过来那是最好的。
　　程水情简单洗浴了一会儿便上床睡了。
　　她没有看手机，入睡的速度很快，程水情梦到一些事。
　　她梦到学校里的人笑话她，也梦到朋友们在离自己远去的画面。
　　她不断地跑，把脚上的鞋子跑烂了，
　　她追进一个雾气蒙蒙的森林里，
　　很冷很陌生，程水情抱着自己，她在雾意中看见人影，那个人很像自己的父亲，她想要追上去，
　　跑上三步，脚底就被刺扎破，她绝望地看着远方。
　　看着人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薄。
　　程水情不可控地在森林里哭，她想父亲，想得要命。
　　有人牵起她的手，来人是姜云述，
　　程水情回身想抱住她，却也扑了空，
　　姜云述也是个人影。
　　在梦里，程水情害怕，恐惧，懦弱。
　　她被困在雾里，出不来了。
　　再慢慢的，现实里程水情眼角紧紧皱在一起，她的双手捏紧被角。
　　指甲抓进肉里，忽然，程水情展了眉，放了手。
　　森林里跑出来一头小鹿，
　　她俯头贴在程水情的脸上，程水情感受到它的温暖，看见它的眼睛，她欲伸手抚摸，
　　指尖触击皮毛的一瞬，散成了满天星，举在空中。
　　那片星星点点汇聚成一个人形也向远方飘去。
　　程水情爬起来，双手泥泞，可仍然要往前看，
　　推开层层薄雾，白茫茫的后面，站着一个人。
　　程水情伸手去捏了捏他的手臂，
　　是最真实的，不是虚幻的。
　　她震惊地要跑到这个人的面前，看清楚，他是沈宁远。
　　大雾突然褪去，紧随而来一阵很温暖的风，森林里有鸟，程水情听见有个小女孩在喊，
　　“老程，你快点啊。”年幼的程水情在荡秋千，身后是正年轻的程远旭。
　　小女孩儿卖力地笑，“再快点！”
　　程水情热泪夺眶地看着这一幕，
　　林莲书也是年轻的模样，端着果汁出现在程水情的身tຊ边
　　她用丝帕给小程水情揩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