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沉中，封南鸢只觉自己在重复经历过往。
被顾家相救、抚养，和顾则桉初见、心动，顾家遭灭顶之灾以及被顾则桉亲手送进深宫。
一切仿佛是一瞬间的事。
忽然，顾则桉低哑的声音响起。
“我已经杀了楚锦瑶，南鸢，等江时逸一死，我们之间再无阻碍，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皇后，你只能是我的。”
楚锦瑶……
顾则桉竟然杀了楚锦瑶！
封南鸢从没像想这样恨过他。
明明她还活着，却觉自己已深陷地狱。
顾则桉亲自为她筑造的地狱！
……
不知过了多久，封南鸢醒来时，发现自己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
想起自己晕过去前的事，她猛地掀开车帘。
外头正下着小雨，远去的青山蒙着浓雾。
封南鸢脸色一变：“你们要带我去哪儿？顾则桉呢？”
随行小厮见她醒了，解释道：“京中即将大乱，奴才们奉国师之命带您离开。”
封南鸢这才看见一路上有不少行色匆匆的百姓，人人脸上都带着惶恐和慌乱。
俨然是在逃难！
想起宫中病重的江时逸，封南鸢沉下嗓音呵道：“停车！”
可小厮像是没听见，只一味地挥着鞭子。
封南鸢一咬牙，直接跳了下去。
随行的小厮吓了一跳，忙见停下去扶。
封南鸢忍着浑身的疼痛，推开小厮翻身上马。
“驾！”1
迎着风雨，她策马往京城飞驰。
一路的颠簸几乎让封南鸢没了半条命，但她还是强撑着赶回了皇宫。
只是宫中冷清的过分，一路走来竟不见一个宫人。
即使偶尔遇见几个，也只管抵着头抱着包袱慌乱逃跑。
巨大的恐慌攀上心头，封南鸢捂着小腹，跌跌撞撞奔向江时逸的寝宫。
“皇上！”
她几乎是摔着跨进寝殿，可眼前的一幕犹如千万根银针刺进双眼。
床榻之上，躺着早已没了声息的江时逸。
他浑身血肉模糊，尤以下身最为严重，让人一眼便知他死前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
而顾则桉站在一旁，脸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冷漠的眼神中满是大仇得报的酣畅。
望着江时逸惨白的脸，封南鸢紧缩的瞳孔颤了颤，大颗的泪水无意识滚落。
她迈着虚浮的脚步，一步步走上前。
顾则桉见封南鸢回来，满脸愕然。
可没等他开口，封南鸢疯了似的抓着他的衣襟，歇斯底里嘶喊。
“顾则桉！你自诩正义，却做着残害忠良之事，当年侯府被诬陷灭门时，江时逸只是个冷宫皇子啊！”
“你害了我，害了锦瑶，还有我的孩子和丈夫，害了那么多人，该下地狱的人是你！是你啊！”
听到‘孩子和丈夫’，顾则桉目光一狞。
他攒住封南鸢的肩，眼眸猩红：“封南鸢，那只是个孽种，你更只有我一个丈夫！”
说着，他难以控制力道地将她脸上的泪抹去：“你不许替别的男人哭，不许！”
顾则桉将拼命挣扎的封南鸢用力抱进怀里，死死箍着。
像是要把她融进骨血里，才能压住自己心里那膨胀的仓惶。
她痛还是恨都没关系，只要能把她留在身边，他便安心。
封南鸢捶打着顾则桉的后背，想要逃离。
但看到江时逸手里还攥着自己为他擦药渍的手帕时，剧痛在心脏再次炸开。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江时逸在想什么？
是在怨她的薄情寡义，还是恨她抛下他独自离去？
嘶哑的哭喊萦绕在空寂的寝殿。
顾则桉抱着怀里冰冷颤抖的女人，不知是在安慰封南鸢还是安慰自己似的哄道。
“南鸢乖，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
短短一个月，山河突变。
江时逸暴毙，因为没有子嗣，顾则桉在他党羽和受他言语蛊惑的叛军的拥护下，成了新帝。
登基第一天，他便封封南鸢为后。
开坛祭天，昭告天下。
册封当天，未央宫内。
封南鸢穿着大红冕服，正对镜梳妆。
她那张不需要任何胭脂水粉装点就已经倾国倾城的脸，化上从不曾有过的艳丽妆容。
她在额间描着一朵曼陀罗花钿，冷漠妖媚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这时，宫女来传话。
可见到封南鸢的那一刻，她被对方的美貌惊的愣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娘娘，吉时到了，请娘娘移步封后大典。”
“知道了。”
封南鸢看着镜中狐狸似的自己，轻轻放下笔。
顾则桉，你父母对我的恩，我已还，我对你的情，也已尽。
现在，轮到我向你讨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