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出现一刻的寂静，莫文唇角挤出皱纹来，“我当然是这么希望的，”重新托起安然的双手，“你是知道的，晋升回总部之后，很少有机会再回来工作，将来我要一直在巴黎生活，难道你还要独自待在国内吗？就算为我们的未来考虑，你也该跟我一起过去，不是吗？”
　　安然抽出手，摇着头说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并不介意跟你一起在巴黎生活，你要我每年到那边去生活半年或者更久一点我都可以接受，多少跨国夫妻不都是这样过日子的吗？但是你让我直接移民是不是太夸张了？我的亲人、朋友、工作重心都在国内，我怎么可能割舍的掉？
　　再说妈她在这里生活五十多年了，你忽然要她断舍离跟着我们一起移民，她——”
　　“她会同意的！”莫文口气强硬，看着安然强调道：“只要我去说服她，她会听的。”说着他再度咧嘴笑：“妈一向最疼我，你是知道的。”
　　“可是我不愿意！”安然说完都被自己吓了一跳，从小到大，她几乎很少这样强烈地表达不满。
　　莫文也吃了一惊，但缓和过后他伸手揽过安然，让她靠在自己肩头：“好好好，那就先不谈移民的事情，反正我调任总部也是在下半年，还有三个月的考虑时间。
　　总之爱丽丝的那个展览你先好好准备一下，巴黎那边的工作室还是要开的，这样你以后跟我去巴黎生活，也不会觉得无聊呀。”
　　“不是先不谈，是永远不要谈了。”安然警告莫文。
　　莫文苦笑，刮了她鼻子一下，“知道啦，都依你。”
　　插曲过后就该说正事儿了，安然犹豫片刻，有意无意地提到：“今天方家人到你公司闹事，李助理找不到你就把我叫去了，为的不过是想叫我和悦茹放过方根生一马的事，结果听说你已经把方根生保释出来了？”
　　“哦。”
　　莫文松开安然，身子稍微前倾了一些，刚好叫安然看不见他的面容。
　　“他不是顾女士的先生吗？人家夫妻俩现在这个状况，咱们就不需要再火上浇油了吧？我把人保释出来，也是想让他以后不要再找顾女士的麻烦。”莫文全程都没回头，说完忽然站了起来，向着安然的方向微侧头道：“累了吧，给你放洗澡水去。”
　　这一天太过疲惫，时候也很晚了，安然洗漱之后就爬上床呼呼大睡，第二天醒来时，张妈正在洗衣机跟前提着莫文的衣裳自言自语。
　　安然走过去问什么事，张妈便提着那衣裳给安然看，“先生不是从来不抽烟的吗？这衣裳上面全是烟味儿，足能呛死一头牛！”
　　安然扫了一眼，确实是莫文的衬衫，她站着还有段距离，都闻到烟味儿了，眉间不自觉地生起一丝厌恶。
　　“兴许是他工作时遇到烟鬼了吧？应酬场合，在所难免的。”安然试着给莫文找理由。
　　“不会吧，先生知道太太不喜欢烟味儿，从不会带着烟味儿进家门的呀……”张妈还想说点什么，一看安然眼神，知道是自己多嘴，便不再说什么，默默把衣裳挑出来单独手洗去了。
　　安然则开始回忆昨晚见到莫文时的场景，他明显已经洗漱好换过了睡衣，不曾有什么不对劲。
　　恍惚间，她猛摇了下头，既然已经做好决定，一切都还是向前看的好，不想了。
　　吃过早饭来到工作室，一进门就被小洁拉到一边。
　　“怎么回事啊老板？里面有个女的说要帮你办展，特意来挑几幅作品，这会儿正在里面参观呢？”
　　小洁说着，往爱丽丝的方向指了指，小声说道：“该不会是骗子吧，要不要报警？”
　　安然噗笑，没想到爱丽丝执行力这么强，连她都还没下定决心呢，这就打算赶鸭子上架了？
　　“这里没什么好的作品，而且我也确实不打算参加那个展览，不过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给你推荐一个人。”安然走到爱丽丝身后说。
　　爱丽丝猛然转身，看到安然第一眼时还有点恍惚，之后勾唇笑道：“莫太太说笑了，以您目前的水准，参加我们的展足够了，而且莫总监都跟我打过招呼了……”
　　“那是他的意思，我并没有同意。”安然斩钉截铁，“而且如果你看过我推荐那个人的作品，一定不会失望的。”
　　爱丽丝挑眉，耸肩表示不妨看看。
　　安然于是叫小洁去泡杯茶，把爱丽丝请到一边坐下，拿出手机来把她拍的艾莫的剪纸照片划给爱丽丝看。
　　爱丽丝一眼惊艳，特意把手机拿过去放大了细看。
　　“色彩搭配确实别出心裁，但是刀工着实差了一点，比起这个，我还是更希望能够展出——”
　　“如果这几幅作品的作者是个八岁的小朋友呢？”爱丽丝都要把手机还给安然了，听到这话眼睛都亮了，又重新拿回来反复观看。
　　“八岁的小朋友？这可能吗？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天才艺术家之于策展人而言是可遇不可求的，有生之年能够遇到一次就都是老天爷赏饭吃，爱丽丝的嘴角这会儿压都压不住，看向安然时满脸都带着兴奋。
　　“两秒钟，我要这个小朋友的全部信息！”
　　把艾莫的信息交给爱丽丝之后，安然也松了一口气，福利院的工作对她而言原本就是一份爱心而已，艾莫却是让她着实有点放心不下的存在，但是如果爱丽丝能让她成名，好好培养她，给她机会接触更多的艺术领域，她的未来应该不会太差。
　　安然想到这些，给刘院长去了电话，并表示后期会让小洁去担任孩子们的剪纸老师，她跟在安然身边三年多，最近也开始能够独立产出作品，虽然称作艺术家还远远不够，但教不足十岁的小朋友剪纸这种简单的工作，还是可以胜任的。
　　刘院长似乎已经从阿曼那里听到了什么，对于安然的决定并没有表现出意外，只是稍稍表达了一点惋惜。
　　“那真是太遗憾了，不能见到喜爱的潘老师，孩子们应该会难过好一阵子。”
　　“刘院长你别不要捧老板的臭脚，孩子们tຊ明明更喜欢我一些好吗？”小洁在旁边抢着说。
　　下午晚些时候，爱丽丝来了电话，一经接通就来一句劈头盖脸的质问：“艾莫是个天生的孤独症患者，你怎么不早跟我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