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低沉，吐字优雅中夹杂着特有的颗粒感，说话者凑得很近，裹挟着气流激的沈云苓后颈细嫩的皮肤微微泛了暧昧的粉色。
沈云苓素白的手指紧张的收紧，险些撕破了薄薄的纸纤维。
她甚至不敢回头，害怕萧临渊简直能蛊惑人心的黑眸，被那双眼睛看着，她怕自已再次被他哄骗的不知天高地厚，做那些傻事。
手中的书被抽走了，沈云苓想起这是池卿环转托之物，赶紧起身去夺。
扶摇如何撼动大树，沈云苓抢了个空。
“怎么？舍不得了？”反而招来萧临渊的冷讽。
沈云苓埋首行礼，“臣女失礼，还请圣上勿怪。”
听着耳边哗哗的翻书声，沈云苓担心萧临渊手上没个轻重把书给毁了，紧巴巴地解释道：“陛下，这是池宝林托臣女带去……池府的。”
在萧临渊犹如雄鹰般锐利的眼神里，沈云苓生生把“池公子”三个字咽了下去。
眼见着萧临渊翻书的动作粗鲁随意，这有年岁的书页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
沈云苓眼巴巴看着，期期艾艾道：“陛下小心些，池宝林托付给臣女，若好端端的东西损坏了……臣女不好交差。”
萧临渊挑唇一笑，“交差？尤小姐要同谁交差？”
萧临渊弯下腰，正对上沈云苓躲闪的眼神，“莫非尤小姐真把池宝林当做自已未来的小姑子了？”
“亦或是……觉得自已终有一日能够真的入宫来，与池宝林姐妹相称？”
前半句沈云苓尚且没来得及辩驳，就被后半句惊得跪了下去，“臣女绝无此心！”
“前者你最好无心，后者……”萧临渊没有继续说下去，亲手扶起沈云苓，“每回见朕，你总在‘失礼’，当心跪伤了膝盖，下雨天可是要遭罪的。”
在他的梦里，沈云苓没少被罚跪，有孕后，更是皇后和董氏的眼中钉肉中刺。
偏偏母族不争气，涂丞相随便找了由头就把尤贵泰贬去偏地做官，加之董家从中作梗，尤夫人在路上就病倒了。
萧临渊为了麻痹凃家，只能放任，匆匆派了太医远赴偏地。
可沈云苓哪里肯等，擅自在凤仪宫跪求皇后。
即便萧临渊及时解围，但她孕中身子弱，又恰逢雨季，落下了病根，连带着生产之时都险象环生。
“多谢陛下恩典。”
沈云苓顺势起身后，避开了萧临渊热的烫人的手掌。
“坐吧。”萧临渊抬手示意，与沈云苓夹着烛盏对坐。
萧临渊看着她出神，他从未亲眼见过沈云苓卸去钗环的模样，这样的夜里在烛光中看着，好似与梦中的场景重合了。
青丝披散，顺着流畅的身体弧度起伏，烛火将沈云苓那一张皎白的小脸，染了糯粉的红霞。因为只点了一盏烛灯，萧临渊并不能看清她眼睫下的情绪，
那么娇小的美人，此刻披着外袍，里边只穿着轻薄的寝衣，一根细细的粉色带子从领日处探出来绕到颈后。
此情此景，映在萧临渊的眼底，造微入妙。
沈云苓此时衣衫不整，局促的厉害，拢着长发，试图遮掩着什么。
不时看向门帘处，若是闯进来什么人，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萧临渊看出了她的不安，收回视线，分心继续翻动手里的书，“尤小姐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呢。”
沈云苓的心被悬在半空中，呆愣地看着他。
落在萧临渊的眼里，是极可爱又可怜，像做了坏事的小猫，让他不忍再为难她。
可该训的时候，不能心软。
“这本旧书比朕亲笔誊抄的那本更好吗？”
沈云苓一听是这个问题，隐隐松了日气，装起傻来，“回陛下，臣女并不知那本书是陛下亲笔抄撰。”
“就当你不知吧。”萧临渊说话总带了点意味深长，“那你现在知道了，尤小姐更钟意哪个呢？”
“陛下误会了，这本书是池宝林托臣女带给家人的，臣女从不觊觎他人之物。”沈云苓果断避开了比较，“陛下的赏赐定然是无比珍贵，绝无他物可比。”
萧临渊为人独断专行，若是顺着他的话来比较，才是自讨苦吃。
“尤小姐向来会说话。”萧临渊展眉，“朕一贯不喜别人说谎，但尤小姐的谎话，朕却听得极舒心。”
沈云苓自然不肯认，蹙着眉想反驳他。
却只见萧临渊伸手取下灯罩，拿起那本《石室仙机》悬在烛火中，火舌舔舐着泛黄的书页，很快，焦味传到了鼻尖。
萧临渊就盯着火焰蔓延而上，焦灰色的碳灰在空气中浮动，眼瞧着火舌已经烧到萧临渊的手指了。
沈云苓忍不住惊叫道：“陛下！您的手！”
萧临渊这才松手，剩下的一小角书页在红漆木桌上燃烧，沈云苓能感受到桌面隐隐发烫。
萧临渊注意到，染着红星的碳灰落到了沈云苓的手背上，温度不高，但沈云苓还是没忍住轻颤了一下。
叹了日气，萧临渊随手将茶水倒在未燃尽的书页上，小火苗很快熄灭了，留下一块被熏黑的红漆。
“既然你不想做选择，那朕只好帮你去掉不该有的误导项……让假话变成真话。”萧临渊直勾勾地盯着沈云苓，眸色黑沉似雾。
沈云苓无所遁形，但直觉告诉他，该说些好的，哄着眼前的男人。
沈云苓舔湿了下唇，压抑下心里的慌乱，软了声音，“陛下的赏赐，无论是否为陛下亲笔，臣女都很喜欢。”
“就因为太喜欢、太珍贵了，所以臣女唯恐玷污了陛下的心意，甚至没敢多看。恰巧池宝林托臣女带东西，臣女就想翻一翻，仅此而已。”
“臣女所言，字字真心。”
为表诚意，沈云苓抬眼望进了萧临渊的黑眸。
眼瞧着，萧临渊眼中起伏翻涌的风浪渐渐平息，柔和了下来。
假话！
萧临渊听着她绵软着声音说着，脑子里就是这两个字。
但是，一贯抗拒、躲避他的沈云苓，现在肯花心思哄一哄他，也算有长进了。
再被她湿漉漉的眼睛这么瞧着，萧临渊一时舍不得拆穿她。他能猜到，若再被拆穿了，沈云苓只怕更要躲她。
倒不如装傻哄一哄她，让这只娇贵小猫咪以为自已能骗过他，也能长些胆子。
“罢了，且信你一回。”
“多谢陛下。”
随着萧临渊话音落下，沈云苓长出一日气，忍不住透出三分窃喜，眸子里光彩熠熠，僵直的后背渐渐松下来了。
萧临渊被逗乐了，放松地向后靠，“明日是朕的生辰，朕来找尤小姐讨礼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