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昭顾池宴全文下载》 第30章
内容试读
静文闻言顿时又惊又惧,一口气噎在喉咙里,又剧烈地咳嗽起来,小僧尼立刻过来给她拍着后背顺气。
静文颤抖的手端起一旁的茶水,猛喝两口才压了下去。她看了看陈钰川,眼中晦涩不明,她轻叹了一口气,靠在床头,闭上了眼睛:“贫尼不能解施主心中所惑,施主请回吧。”
陈钰川并没有动,而是接着问道:“在下听闻这世间有一种毒,可叫人活着便肠穿肚烂,中毒之人疼痛难忍,往往会自虐,死状十分凄惨,师太可知这种毒叫什么?”
“佛门净地,还请施主慎言。”小僧尼忍不住出言告诫。
而陈钰川不言语,只直直地盯住静文,静文依旧闭着眼,可一侧颤抖的手暴露了她内心的慌乱。
小僧尼还想开口送客,静文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道:“慧安,你先出去吧。”慧安闻言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听话地退出去了。
静文转头细细地看着陈钰川,虽然只有半边脸露在外面,可还是与那人像极了。她长叹一口气,眼中凄然:“我以为我会带着这件事入土,你果然,还是知道了。”
静文师太撑住床沿微微坐直了身体,眼中含泪:“你母亲一心为了你,临死之前叫我一定瞒住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才会活下去啊,你又何必探根究底?”
陈钰川面上不显,手指却紧紧地扣住轮椅扶手,一颗心沉到了底,之前门口那封信不过求财,想ʝʂɠ用他母亲当年死亡的内情换白银千两。
真假不论,他更不愿被人牵着鼻子走,静文师太是当年与她母亲同住一个屋子,连母亲的遗物也是静文保管交予他的,他只是模棱两可地诈上一诈,却听得这般惊天秘密。
“身为人子,自以为孝心,我年年来此祭奠,却浑然不知得像个傻子,”陈钰川声音有些嘶哑:“师太看着我如此,可觉得可笑?”
静文用力闭了闭眼,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道了一句阿弥陀佛,便缓缓道来:“严氏狠毒泼辣,你母亲生下你月子里便被送了过来。
那时正值冬日,天气严寒,你母亲身子弱,病了好大一场,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严氏却不肯轻易绕过,每月都要来庵里对你母亲凌辱殴打,庵里人惧怕严氏的权势,无人敢帮你母亲。
我与你母亲住在同一间屋子,她身上总是新伤添旧伤,夜不能寐。可是你母亲为了你一直都在咬牙坚持。直到半年后,严氏又来了,她对你母亲说你病了,你母亲心中焦急,跪在她门外一整夜求严氏救治你。
严氏便对你母亲说,你是不祥之身,而你母亲是不祥的源头,唯有你母亲受尽百般煎熬,以命相抵,方能换你康健。你母亲如何不知道这是严氏托词与诡计。
可是她没有办法,陈大人对你母亲的偏爱叫严氏又恨又妒,严氏怕陈大人对你母亲余情未了,才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所以她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一解严氏心头之恨,而不再迁怒于你。你才能平安长大啊。”
静文师太红了双眼,声音哽咽:“你母亲根本没有在青莲庵修行五年,她只撑了半年便离世了,严氏为防止别人生疑,一直对外称你母亲在庵内修行五年,是生了病才死的。”
陈钰川脑中一片空白,像被钉在了那里,他未曾想过那个秘密会如此惨烈。
“老天有眼,叫你活了下来。总算没有辜负你母亲的一片决绝。她在天之灵,或许也能瞑目了。”静文又看向陈钰川:“贫尼有罪,未能保你母亲周全,施主心中有怨恨,贫尼罪有应得,无话可说。”
陈钰川身子软了下来,几乎瘫在轮椅里,许久许久他才找回一点力气,低声对元阳说:“回去吧。”
元阳刚推着人转了个身,静文便拦住了他:“施主,执于一念,困于一念,一念放下,方得自由。天理循环,善恶有报,冥冥中自有定数,还请施主莫要执着。”
陈钰川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元阳推他到门口,他却缓缓开了口:“我刚刚问过师太,若真的有报应,二十载可够?若是不够,神佛既不怜悯,那我便自己来判罚。”
回去的时候还是同样的一条路,夜更深了,其他厢房都熄了烛火,不再有微弱昏黄的光从窗户的麻纸透出来,唯有月光铺在路面。
今天正好是十五,月亮圆满清亮,地上未化的雪反射清冷的月光,亮堂堂的,不点灯笼也能看得仔细。
只是风大,远处听像是谁在哭一般,空山寂寂,树影婆娑,风吹着树叶沙沙乱响,在如此深山之中,十分惊心吊胆。
一路无话,回了住处,陈钰川久久独坐在案几前,突然他有些无措地朝窗口望了望。
“公子,怎么了?”元阳急忙问。
“元阳,是窗子没有关严吗?我怎么觉得这屋子里四处漏风,冷得发抖呢?”陈钰川的眼中有些凄然。
元阳一瞬间就红了眼,他低头眨了眨眼,轻轻地清了清嗓子:“可能是小的疏忽了,我这就再去检查一遍。”元阳围着屋子转了一圈,将窗子重新关了一遍,然后加了炭,默默守着炭火,叫屋子更暖一些。鸡啼三遍,天将亮之时,陈钰川才终于有了动作,他执笔伏案写了一封信,塞进信封,封面却空着。
“元阳。”陈钰川唤道。
“公子。”元阳应声而来。
“你即刻下山,先回玉笙院取我书架上紫檀雕花盒子里一块岫玉玉牌,然后去西直门大街,河曹西坊的永丰当铺,把信和玉牌一同交给掌柜。”
元阳接过信,塞入怀中:“公子放心,元阳这就下山。”
元阳离开后,陈钰川独自一人坐在门口廊下,看太阳一点一点升上来,阳光从远处一点一点爬过来,匍匐在他脚边。
一夜未眠他的脸色未显疲累却更显苍白,黑色的狐裘大氅裹在他略显单薄的身体,长袍下的小腿纤细的几乎和胳膊一般了。
可他坐在那里,眼神沉的像一座山,锐的似一把剑,任谁也无法忽视这个瘦弱的年轻人。
立政殿。
沈宁昭刚刚睡醒,乐吟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道:“行安大人天未亮之时便传了口信过来,事已办妥,请陛下安心。”
沈宁昭点点头:“陈钰川此人心机颇重,又生性冷漠无情,如今引他发现当年的真相,陈安年便不会有好日子过了。”
等沈宁昭穿戴好,来到门前,接着说:“好几日不上朝了,今日必定十分热闹。
那帮老狐狸坐等着看朕的笑话呢,顾池宴自刘世杰的案子以后低调了许多,如此好刀,不好好利用着实可惜。
他既下了水,便没有不湿鞋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