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乔安慰她，自己不是科任老师，没有教学任务和写不完的教案，已经不算忙了。安抚完母亲，沈静乔点开另一个对tຊ话框，思考片刻编辑了一段文字发给对方。
　　-莘莘妈妈，您先带莘莘按时治疗，转学的事不着急告诉她，等她情绪再好一点您跟我说，我会找机会和她沟通的。
　　-好的，谢谢沈老师，辛苦您了。
　　沈静乔不再回复，她看一眼窗外，天空云层厚重 ，路面已经被雨点画出榕树冠的形状，天气预报总算没胡说，今天可能真的要下一天的雨。于是出门前，沈静乔从门口鞋柜里翻出了那把已经无法扣紧的旧雨伞。
　　许言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今天刻意提前很早出门，那时还是阴天，没下雨，许言也没什么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自然不会想着带伞。等她打车赶到殡仪馆的时候，雨已经越下越大，于是只能一路小跑到灵堂门口。更令许言五味杂陈的是，潘睿的告别仪式跟何俊杰的告别仪式用的是同一个厅，推开大厅门，许言甚至走出了一种“故地重游”的感觉。
　　她今天来这么早，就是想趁着吊唁的人还没到，先跟潘睿父母套套近乎。但真看到潘睿父母那一刻，许言觉得自己想错了。交谈中，两位老人的眼神写满“老年丧子”的绝望，还有显而易见的“强打精神”。跟小姑家情况类似，跑前跑后操持的都是亲戚家的晚辈，老人们早已疲惫得无力应对。许言虽然有满肚子疑问，却一个也问不出口。让失独老人反复回忆痛失爱子的时刻？许言自问做不到这么残忍。
　　她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因为进不了刑警队而万分失落，周允开解她说其实除了性别因素，她也“不够专业”——当然这是周允理解的“开解”。那时候许言还不服气，现在她明白了，此时此刻，确实不够专业。
　　正义感和同情心无处宣泄的时候就会转化成行动力。许言最后干脆放弃了“来打听点儿消息”的想法，以“许玉兰侄女、何俊杰堂姐”的名义跟着潘家人忙碌起来。登记、迎客、递纸、送客，哪儿有需要就去哪儿。别人来这一趟是吊唁，许言来这一趟像做义工，真是连孟子看了都得夸她一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而“线索”往往就会在许言已经放下期待的时候悄然出现。
　　来之前，许言以为出事当晚跟潘睿一起喝酒的是像何俊杰、金昊那样的朋友，但前来吊唁的潘睿同事却表示，那天的饭局其实是潘睿组织的庆功宴。
　　“是我没看好小睿。”
　　正装出席的公司领导抹着眼泪不断自责，听他跟潘睿父亲说话时的熟稔语气，许言判断，潘睿这工作，最初应该不是他投简历应聘来的。同事们也跟在领导身后依次献花，无论工作是怎么来的，潘睿在公司的人缘至少不错，不乏有同事对他的离去表现出真心实意的难过。
　　这其中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姑娘，让许言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不仅仅是因为她长相出众，而是许言总觉得越看她越眼熟，眼熟得……好像在哪儿见过。可除了何俊杰这层关系，许言跟潘睿的工作、生活都没什么交集，她又能在哪儿见过潘睿的女同事呢？
　　许言终于想起来了——在何俊杰的手机相册里。
跟踪。
　　回忆向来不靠谱，更何况是“无法验证的回忆”。